那裡,空洞已成習慣,風穿過肋骨,發出笛音般的輕嘯。
他點頭,踏入暗道,影子留在碑外,像被世界遺忘的旗幟。
五、忘川
暗道無坡,卻越走越暖,壁內黑冰漸成清水,水內人臉逐一溶解,溶成無色的河流,在腳邊悄然流淌。
柯勒俯身掬水,水從指縫漏儘,卻留下極淡的香氣,像麥稈被初陽曬過的味。
“這是忘川,”盲嫗的聲音從碑外遠遠追來,“流儘無名,便得新生。”
眾人不語,隻隨水前行,儘頭那一點綠,愈近愈大,終化作一扇木門,門由新斫的白樺拚成,樹皮尚帶青,枝芽尚帶露。
門楣無字,隻一枚銅釘,釘上懸一滴將墜未墜的水珠,水珠裡映出眾人疲憊的臉——
卻唯獨沒有賽蒙。
六、推門
伊芙琳伸手推門,指背觸到水珠,水珠即落,落地化為一粒透明種子,與賽蒙胸腔裡失去的那枚,一模一樣。
種子滾至少年腳邊,他俯身拾起,卻不再按向胸口,而是抬手,輕輕置於伊芙琳掌心。
“替我保管,”他低聲道,“直到世界學會用無名的方式,喊我。”
少女合攏五指,種子在掌心裡發芽,芽尖透明,像一柄極小的劍,指向未知。
門開,外頭是春——
麥苗連天,遠山帶霧,一條土路蜿蜒,路上無人,也無皇座,隻有風在吹,吹得綠意如潮,一浪接一浪,把舊雪、舊鐘、舊火,儘數吞沒。
七、無名碑後
五人踏上門外土地,身後木門悄然合攏,化為白樺林,林無路徑,也無碑影。
春風掠過,葉背翻出銀白,像無數麵小鏡,鏡裡映出天空,卻映不出人影。
賽蒙抬頭,看見雲在飄,雲的形狀,像一條被風撕散的龍,又像一麵被歲月遺忘的旗。
他忽然笑了,笑聲輕得像麥苗互相摩擦,卻第一次不帶冰,也不帶火。
“走吧,”他說,“去沒有名字的地方,讓心跳重新學說話。”
眾人跟上,影子落在綠野上,被春陽拉長,再拉長,卻始終無人回頭——
仿佛身後那麵無名之碑,從未存在;
仿佛極晝淵、雪心、火遺,都隻是旅人鞋底帶走的舊雪,春陽一曬,便化成水,滲入泥土,再無蹤跡。
八、尾聲
遠處,土路儘頭,出現一座村莊,村頭立一井,井台無字,卻有人。
孩童在追逐,婦人在洗菜,男在耕田,犬在臥陽。
他們看見來客,不跪,也不驚,隻點頭,點完頭,繼續各自的生活。
五人進村,無人問名,無人提皇,隻遞上水,遞上飯,遞上板凳。
賽蒙坐在井台,聽井水叮咚,像聽見一顆心跳,終於找回自己的節奏。
他低頭,看見水麵映出一張臉——
沒有龍角,沒有皇冕,沒有金線,也沒有冰痕,隻有被春風吹舊的眉眼,和被陽光曬暖的唇。
那張臉,對他笑,像對一個終於抵達的陌生人,輕輕說:
“歡迎回來,無名者。”
井台旁,伊芙琳攤開掌心,透明芽已長成一株小樺,樺葉翻動,發出極輕的沙沙——
像誰在低聲練習,喊一個尚未出生,卻早已存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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