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的秋意已浸得深了,永豐倉外的槐樹落了滿地碎金,可蘇清歡指尖捏著的那卷密報,卻讓她周身寒得像墜進了三九冰窟。毒糧案查了整月,從糧倉賬目追到糧商籍貫,從入庫驗糧的兵丁問到負責翻曬的雜役,所有線索都在王通那幾句“獨自行事,無人指使”的供詞裡斷了頭——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砍在了棉花上,連半分回響都沒有。
正對著滿桌卷宗發怔時,門外傳來侍衛極輕的叩門聲,帶著幾分急促:“蘇大人,北疆急件,謝大人親遞,標了‘絕密’。”
蘇清歡猛地抬頭,指尖無意識攥緊了筆杆。北疆,謝晏。自他領命戍邊,三月來隻遞過兩封報平安的家信,字字皆是“邊關安穩,勿念”,從未沾過半分朝局。此刻這封加急密信,竟像是暗夜裡突然刺破雲層的星子,讓她心口驟然一緊。
拆信的動作極快,火漆裂開時發出輕微的脆響,露出裡麵疊得整齊的素箋。紙上字跡筆鋒銳利,是謝晏慣有的風骨,卻沒有半分兒女情長的溫軟,通篇皆是冷靜到近乎凜冽的情報分析:
“據悉,崔氏門下在雲州、燕州有三處隱秘礦場,非金非銀,專采一種當地人稱‘灰石’的礦石,磨粉後色如青灰,其性微毒。此粉若以不足一成比例摻入米麵,短期服食隻覺腹內偶有脹氣,三月以上便會傷及肝脾,輕者麵黃肌瘦,重者嘔血而亡——此症狀,與京畿毒糧案受害者呈報的醫案,重合度逾九成。
另,崔氏嫡子崔明軒近三月三赴江南,明為采買絲綢,實則與漕幫總舵主周滄密會三次。漕幫掌控運河全線運輸,南糧北調的糧船,十艘有八艘要經他們手過。此事實非單一勢力能為,恐是朝中朋黨借地方幫派之手行事,漕運環節與永豐倉近期往來的商船,需慎查。”
最後一句的墨痕略重,像是落筆時特意加重了力道,蘇清歡反複讀了三遍,隻覺後背驚出一層薄汗——謝晏不僅點破了毒素的來源,竟還直接撕開了一條她從未想過的口子:漕幫!
她猛地起身,走到牆邊懸著的漕運輿圖前,指尖順著運河航道從江南一路劃到京畿。救濟糧並非全是京郊所產,今年江南澇災,半數糧食是從湖廣、江浙調撥,全靠漕船經運河運抵永豐倉。若是毒素根本不是在糧倉裡投的,而是在運輸途中,由漕幫的人悄無聲息摻進糧船?
那之前查遍倉儲環節卻一無所獲,就全說得通了!王通所謂的“投毒”,恐怕隻是在糧食入庫後,用他掌管的“防蟲藥”做了二次“加固”——既確保毒素劑量足夠,又能將所有懷疑引向倉儲,徹底攪亂調查方向!
蘇清歡指尖抵著輿圖上“揚州漕幫總舵”的標記,心一點點沉下去。這哪裡是簡單的投毒案?分明是一張盤根錯節的大網!崔氏是朝中世家,掌著礦場,能提供毒素,還能借朝堂勢力庇護;漕幫是地方幫派,控製著運輸,能悄無聲息地動手;王通是貪腐贓官,負責在最後一環掩蓋痕跡,甚至混淆視聽。三者勾結,環環相扣,竟是一條從朝堂伸到江湖,從南方延到京城的利益鏈!
她不敢耽擱,當即取了新的箋紙,將謝晏的情報與自己的分析一一列明,措辭嚴謹,字字懇切,最後用印泥蓋上自己的私印,裝進密函,差親信侍衛即刻送往宮中。
彼時女帝正在禦書房批閱奏折,見是蘇清歡的密報,隨手便拆了,可越讀,臉色越沉。讀到“崔氏”與“漕幫”勾結時,她猛地將密函拍在案上,青瓷筆洗都震得跳了一下,茶水濺出幾滴,落在明黃的奏折上,暈開深色的印子。
“好一個崔氏!好一個漕幫!”女帝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眼底翻湧著怒意,“竟把心思動到了救濟糧上,把手伸得這麼長,禍國殃民,膽大包天!”
她抬手召來近侍太監,語氣淩厲:“傳朕旨意,即刻擴大毒糧案調查範圍,命大理寺少卿林文彥領人,秘密排查近一個月所有抵達永豐倉的糧船——查船主背景,查船員籍貫,查每艘船在運河沿線停靠的碼頭和時長,但凡與漕幫有牽扯的,一一記錄在案,不許漏過一個!”
“另外,”女帝頓了頓,眼神更冷,“去詔獄,告訴審訊王通的人,換個法子。彆再逼問他主使是誰,就問他——近三個月,見過幾次漕幫的人?在哪見的?翻曬糧食時用的‘防蟲藥’,是誰送來的?交接時有沒有憑證?問不出來,就彆停!”
旨意傳下時,蘇清歡正站在禦書房外的廊下,望著天邊漸漸沉下去的暮色。秋風卷著落葉掠過腳邊,她卻絲毫未覺涼意——謝晏的情報像一盞燈,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前路,而女帝的旨意,便是握著燈盞往前走的勇氣。
她知道,這隻是開始。毒糧案背後的那張網,比她想象的更龐大,更凶險,牽一發而動全身,甚至可能動搖國本。可既然已經摸到了網的邊緣,她便沒有退縮的道理。指尖再次觸到袖中那封來自北疆的密信,紙上似乎還留著謝晏落筆時的力道,蘇清歡深吸一口氣,眼底漸漸凝起堅定的光——不管這黑洞有多深,她都要一點點挖開,把藏在裡麵的蛀蟲,全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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