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納河上的晨霧尚未散儘,陽光掙紮著穿透雲層,在古老的建築立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酒店套房裡,林微光幾乎一夜未眠。陸時硯手臂上那道不算深卻足夠刺目的傷口,反複在她眼前閃現,混合著他擋在她身前時那不容置疑的姿態,以及那句低沉的“我在”,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清晨六點,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去樓下餐廳拿了早餐和酒店提供的簡易醫療箱。回到套房客廳時,發現陸時硯已經醒了。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臉色比昨夜好了些,但眉宇間依舊帶著倦意。聽到她的腳步聲,他睜開眼,那雙深邃的眸子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明。
“醒了?感覺怎麼樣?”林微光將早餐放在茶幾上,走到他身邊,目光落在他重新包紮過的手臂上,紗布潔白,沒有新的血跡滲出。
“無礙。”他言簡意賅,試圖用沒受傷的左手去拿水杯,動作卻有些笨拙。
林微光搶先一步拿起水杯,遞到他手中。“我來吧。”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陸時硯看了她一眼,沒有反對,接過水杯默默喝水。
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經曆了昨晚驚心動魄的共患難,兩人之間那層一直存在的薄冰似乎碎裂了更大的一塊,但隨之而來的不是順暢的交流,反而是一種不知該如何定義這份靠近的茫然。
林微光打開醫療箱,“我幫你換藥。”
陸時硯頓了頓,還是將受傷的手臂伸了過來。拆開紗布,那道不算長卻頗深的傷口暴露在晨光下,邊緣紅腫。林微光的心揪了一下,動作更加輕柔。她用棉簽蘸著消毒水,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周圍。她的指尖微涼,偶爾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溫熱的皮膚,兩人都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
她專注地低著頭,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陸時硯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那裡有顯而易見的擔憂和一種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近乎溫柔的專注。他沉默地看著,喉結幾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
“昨晚……”林微光一邊上藥,一邊低聲開口,打破了沉默,“謝謝你。”
“職責所在。”陸時硯的聲音依舊平淡,但少了往日的冰冷。
“不隻是職責,對嗎?”林微光抬起頭,清澈的目光直視他的眼睛,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勇氣,“你提前來了巴黎,安排了所有後手,甚至……親自擋在我前麵。”
陸時硯迎著她的目光,沒有回避。晨光透過窗戶,在他眼底映出細碎的光芒,那裡麵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種被戳破心思後、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波動。
“你是我選定的合作夥伴。”他開口,聲音低沉,“保護項目的核心資產,是我的責任。”
又是這套冷靜的說辭。但林微光這次沒有被他輕易糊弄過去。
“隻是……資產嗎?”她追問,聲音很輕,卻像羽毛一樣搔刮在陸時硯的心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蘇醒的聲音。
陸時硯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那抹不容錯辨的、混合著期待與不安的微光。他薄唇微啟,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移開了視線,望向窗外逐漸明亮的天空。
“先吃東西吧,涼了。”他避開了她的問題,用沒受傷的手拿起一塊三明治。
林微光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亮起。她沒有再逼問,隻是默默地幫他處理好傷口,重新包紮好。她知道,對於陸時硯這樣的人,逼問是沒用的。冰山融化需要時間,也需要溫度。
兩人沉默地吃著早餐。陽光終於完全驅散了晨霧,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個客廳照得透亮。
“周景明那邊有消息嗎?”林微光換了個話題。
“嗯。”陸時硯咽下口中的食物,“昨晚動手的人,是蘇氏雇傭的當地混混,嘴很硬,但阿倫有辦法。那個《藝術前沿》的記者,收了蘇氏巴黎分公司的一筆‘車馬費’。相關證據已經固定,足夠讓蘇氏在歐洲藝術圈喝一壺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冷冽的嘲諷。商業上的反擊,他向來精準而有效率。
“那幅畫……”林微光想起那幅《承重·新生》。
“原作會由最好的修複師處理。展覽上的那幅,你喜歡的話,可以留作紀念。”陸時硯淡淡道,仿佛送出的隻是一件尋常物品。
林微光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幅畫的意義,遠非同尋常。它不僅挽救了她的展覽,更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共同創作”,是危機中誕生的奇跡。
“謝謝……我很喜歡。”她低聲說,臉頰有些發熱。
早餐後,陸時硯接了幾個電話,處理後續事宜。林微光則開始準備今天展覽的接待和下午一個小型學術座談的發言稿。兩人各忙各的,氣氛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反而流淌著一種奇異的和諧。
上午,展覽現場人流如織。經過昨晚的風波和《承重·新生》帶來的戲劇性效果,林微光和她的《基石》係列獲得了空前的關注。不少重要的評論家、收藏家和策展人都特意前來,與她深入交流。林微光從容應對,英語流利,觀點清晰,展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專業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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