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完畢,進入提問環節。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投向了錢衛東。
大家都在等著看,這位以犀利著稱的青年學者,會如何向陳捷發難。
錢衛東清了清嗓子,果然第一個開口,語氣尖銳:
“陳捷同學,你在論文的第二章,用很大篇幅,試圖構建一個所謂‘華國式合法性基礎’,並且狂妄地宣稱,要與西方主流法理學進行對話。”
“我承認,你對凱爾森和哈特的理論,做了一些梳理,但你的核心觀點,即認為華國法治的合法性來源於人民的政治認同,恕我直言,這是一個典型的、用政治學概念偷換法學概念的錯誤!”
“法律合法性,隻能來源於法律本身,來源於一個更高階的規範授權,這是法理學基本常識!”
“如果法律合法性要靠人民認同來賦予,那是不是意味著,當人民不認同時,法律就可以被推翻?這豈不是將法治,置於一個極其不穩定的民粹基礎之上?請你解釋一下!”
問題直指陳捷整個理論大廈的根基。
會議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李響和林薇作為旁聽學生,坐在後排,都不由得為陳捷捏了一把汗。
陳捷臉上卻看不到絲毫慌亂。
他甚至對著錢衛東,露出了一個讚同微笑:
“謝謝錢老師,您提出的這個問題,正是我在寫作過程中,反複思考和辨析的核心,您對於法治穩定性的擔憂,我完全理解。”
陳捷先是肯定了對方問題的價值,緩和了對抗氣氛。
然後,他話鋒一轉,不疾不徐地說道:
“但是,您可能對政治認同這個概念,產生了一點誤解。”
“我所說的政治認同,並非您所理解的,那種一時一地的、情緒化的、不穩定的民意,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經過曆史檢驗的、凝聚了整個民族共同體根本利益和長遠追求的根本意誌。”
“這種根本意誌,在華國政治語境下,具體體現為我們憲法所確立的,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
“它不是外在於法律的,而是內在於法律的,它就是我們法律體係的最高價值和最終靈魂。”
“至於您擔心的穩定性問題,恰恰相反,一個僅僅依靠形式邏輯自我循環的法律體係,才是脆弱的,因為它脫離了它所根植的社會土壤和人心向背。”
“而一個將自身合法性,深深植根於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之上的法律體係,才具有最強大、最持久的生命力。”
“因為它所守護的,不僅僅是法律條文,更是億萬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對國家民族的歸屬感,這,才是法治最堅不可摧的基石。”
這番回答,邏輯嚴密,層層遞進,充滿了辯證法和政治哲學智慧。
它沒有直接反駁錢衛東,而是將錢衛東提出的問題,納入到一個高維度框架內,進行了全新闡釋和升華。
錢衛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