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澤北地下城的燈光在季凜視線裡暈染成一片橘黃色的霧。
他跟著許泊舟穿過錯綜複雜的管道係統,每一步都讓鎖骨下的傷口隱隱作痛。
t11藥劑的副作用仍在持續,記憶碎片像老電影般在腦海中閃回——
七年前的許泊舟在軍事學院走廊裡拽住他的手腕,眼睛裡跳動著不服輸的火光。
“到了。”許泊舟的聲音將季凜拉回現實。
麵前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金屬門,看起來和其他數百個地下公寓入口毫無區彆。
直到許泊舟按下指紋鎖,門滑開的瞬間,季凜才意識到這是許泊舟的私人住所。
“歡迎來到我的老鼠洞。”許泊舟側身讓季凜先進,語氣裡帶著罕見的局促,“比不上新迦南的軍官公寓。”
季凜邁入門內,呼吸微微一滯。
與其說是公寓,不如說是個大型倉庫改造的oft。
挑高的天花板下懸掛著各種改裝武器和機械零件,一麵牆全是數據屏幕,另一麵則是密密麻麻的紙質書籍——這在電子閱讀普及的年代簡直奢侈得過分。
中央區域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床,隻有一個巨大的、鋪滿獸皮和軟墊的休息區。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裡一株生長在人工光照下的櫻花樹苗,纖細的枝乾上甚至開著幾朵早開的淡粉色花朵。
“你還留著這個……”季凜不自覺地走向那株樹苗,手指輕觸花瓣。
記憶如潮水湧來——大四那年春天,他和許泊舟偷偷潛入生物學院溫室,剪下一段櫻花枝條做無性繁殖實驗。
許泊舟從背後靠近,體溫隔著衣料傳來:“費了三年功夫才讓它適應地下環境。”
他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柔軟,“就像某個固執的混蛋,死活不肯低頭。”
季凜轉身,猝不及防撞進許泊舟深邃的目光裡。
地下城的燈光在他輪廓上投下柔和的陰影,那道從眼角延伸到耳後的疤痕此刻看起來不再猙獰,反而添了幾分危險的魅力。
在近距離下,他能看出那是槍傷留下的痕跡——非常近距離開槍造成的。
某種尖銳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陽穴。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黑暗的囚室,他被鎖在牆上,耳邊是父親冰冷的聲音:“忘記他,你才能成為完美的武器。”
然後是注射器的刺痛,記憶如沙粒般從指縫流走……
突然爆炸聲,門被踹開。
一個滿臉血汙的男人衝進來,右眼下方還在流血。
那人顫抖著手指撫摸他的臉:“季凜?是我……”
而他隻是冷漠地抬頭:“你是誰?”
畫麵跳轉。
同一個男人被按在地上,父親的手槍抵住他的太陽穴。
槍響的瞬間,男人猛地偏頭,子彈擦過右眼下方……
“想起來了?”許泊舟的聲音將季凜拉回現實。
季凜這才發現自己正用指尖觸碰那道疤痕,而許泊舟一動不動地任他撫摸,眼神晦暗不明。
“去年冬天……”季凜的聲音嘶啞,“你闖進了新迦南……”
“b7區禁閉室。”許泊舟接話,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我找了很久才確定你的位置。”
他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另一個圓形疤痕,“這槍是你父親賞的,而這裡——”
他指向右眼下的疤痕,“是你看著我中彈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季凜的胃部絞痛。
他確實不記得這段,好在父親的記憶重置技術尚不完善,加上t11的作用,與許泊舟有關的記憶都慢慢清晰起來。
但身體比大腦誠實——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輕撫那道疤痕,仿佛這樣就能彌補什麼。
“疼嗎?”他鬼使神差地問。
許泊舟突然笑了,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這裡更疼。”
掌心下的心跳強而有力,“找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疼。”
季凜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許泊舟的拇指摩挲著他的腕骨,眼神逐漸變得熾熱。
季凜翻了個白眼,卻在轉身時被傷口牽扯得倒吸一口冷氣。
許泊舟的表情立刻變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傷口裂開了?讓我看看。”
不由分說地,季凜被按坐在休息區中央。
許泊舟單膝跪在他麵前,動作利落地解開他的衣扣。
當布料粘在傷口上時,季凜咬緊牙關沒出聲,但許泊舟似乎感知到他的疼痛,動作立刻輕柔下來。
“忍著點。”許泊舟從腰間取出醫療包,“我得清理一下。”
消毒液接觸傷口的瞬間,季凜的指尖掐進了許泊舟的肩膀。
對方任由他抓著,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在近得能數清睫毛的距離裡,季凜注意到許泊舟眼下淡淡的青黑——這個男人已經多久沒好好休息了?
“為什麼救我?”季凜突然問,“在雪原上,你明明可以讓我死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