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靖王府張燈結彩,賓客如雲。
蘇允墨立在銅鏡前,任由侍從為他係上大紅喜服。
玄色裡衣外罩著正紅錦袍,金線繡製的蟒紋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他抬手撫過腰間玉帶,觸到暗格裡那枚冰涼的瓷瓶時,指尖微微一頓。
“王爺,吉時已到。”長史在門外輕聲提醒。
蘇允墨最後看了眼鏡中的自己——鳳眸薄唇,眉間一點朱砂更添幾分淩厲。
他勾起唇角,鏡中人便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
前院喧囂聲隱隱傳來。
蘇允墨緩步穿過回廊,所經之處仆從紛紛跪伏。
他目光掃過幾個生麵孔,記下他們的位置。
這場婚事滿朝文武皆知,皇帝至少安插了三個眼線在他府上。
喜樂聲越來越近。
蘇允墨在喜堂前駐足,看著一頂八人抬的大紅轎子緩緩落下。
轎簾掀起,季凜被喜婆攙扶著走出來,鳳冠上的珍珠簾子晃出一片細碎的光。
“新娘子跨火盆咯!”
季凜卻站著不動,突然伸手去抓飄到眼前的紅綢帶。
喜婆急忙按住他,低聲說了什麼。
蓋頭下傳來清脆的笑聲:“好玩!”
滿堂賓客頓時竊竊私語。
蘇允墨麵上笑容不變,袖中手指卻攥得發白。
他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季凜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對方輕輕“嘶”了一聲。
“本王帶你進去。”他在季凜耳邊低語,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拜天地時,季凜像個提線木偶般被擺弄著行禮。
到夫妻對拜時,他突然掀起蓋頭一角,露出半張臉:“這個頭冠好重,能不能……”
“不能。”蘇允墨一把按下他的手,順勢將人往懷裡一帶。
季凜踉蹌著撞在他胸口,仰起臉時,蘇允墨看清了他今日的妝容——
眉心一點花鈿,唇上塗著淡淡的胭脂,襯得那雙琥珀般的眼睛愈發清亮。
有那麼一瞬,蘇允墨呼吸微滯。
“一拜天地——”
儀式在詭異的氣氛中完成。
宴席上,蘇允墨執壺為季凜斟了杯酒:“合巹酒,須得飲儘。”
季凜好奇地端起酒杯嗅了嗅,突然皺起鼻子:“好辣!”
說著就要放下。
蘇允墨按住他的手,笑意不達眼底:“這是規矩。”
他特意讓人換了最烈的燒酒,就是想看這傻子失態的模樣。
季凜癟著嘴,在眾人注視下小小抿了一口,頓時嗆得咳嗽起來,眼角泛起淚花:“這是藥嗎?好難喝……”
滿座嘩然。
蘇允墨盯著他泛紅的臉頰和濕漉漉的眼睛,忽然有些煩躁。
他奪過酒杯一飲而儘,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一把將季凜打橫抱起。
“內子不適,本王先行告退。”
穿過重重院落時,季凜在他懷裡不安分地扭動:“我自己能走……”
“彆動。”蘇允墨冷聲道,卻在踏入新房時猛地鬆手。
季凜驚叫一聲跌坐在喜床上,鳳冠歪到一邊,珍珠串子纏住了發絲。
蘇允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現在沒有外人,不必裝了。”
季凜茫然地眨眼:“裝是什麼?”
他伸手去夠床頭案幾上的糕點,袖子帶倒了合巹酒杯,殘酒灑在錦被上,暈開一片暗紅。
蘇允墨眯起眼,突然俯身扣住他的下巴:“你當真癡傻?”
季凜嘴裡塞著半塊芙蓉糕,鼓著腮幫子嚼著。
糕點屑沾在唇角,隨著咀嚼一動一動。
蘇允墨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替他抹去,觸到那片柔軟時,兩人都怔了怔。
“王爺……”季凜突然湊近,在他袖口嗅了嗅,“你身上有苦味。”
蘇允墨瞳孔一縮——他袖中確實藏著藥。
猛地抽回手,他轉身走向窗邊:“來人,伺候王妃更衣。”
侍女們魚貫而入。
蘇允墨站在廊下,夜風拂麵,卻吹不散心頭那股莫名的躁意。
他摸出袖中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藥丸吞下。
這是解毒用的,近日皇帝在飲食中下毒的頻率越來越高。
“王爺。”暗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陰影中,“北境來信。”
蘇允墨展開紙條,借著月光看清上麵字跡:三萬精兵已至雁門關,隻待王爺號令。
他唇角微勾,指尖一搓,紙條便化為齏粉。
轉身時,卻見季凜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隻穿著素白中衣,赤足踩在青石板上,月光給他鍍上一層銀邊。
“怎麼不穿鞋?”蘇允墨皺眉。
季凜不答,仰頭望著夜空:“要變天了。”
蘇允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萬裡無雲,星河璀璨。
他心頭猛地一跳,想起暗衛說的那些“預言”。
“回去睡覺。”他冷聲道,一把將人拽進屋內。
季凜被他推倒在床上,卻突然抓住他的衣袖:“王爺也睡這裡嗎?哥哥和嫂嫂就是睡一個屋子的。”
蘇允墨冷笑:“怎麼,季公子還懂夫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