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比想象中更殘忍。
季凜被泡在藥浴桶裡,銀針紮滿全身,每過一刻鐘就要換一次血水。
蘇允墨站在門外,聽著裡麵壓抑的痛呼,指節捏得發白。
第三次換藥時,季凜終於醒了。
他茫然地望著陌生的房梁,直到看見蘇允墨,才微微睜大眼睛:“……王爺?”
聲音啞得不成調。
蘇允墨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疼不疼?”
季凜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小聲說:“……有點冷……”
閆芷在一旁冷笑:“冷就對了,毒血還沒排乾淨。”
她故意將下一根銀針紮得深了些,季凜疼得發抖,卻咬著唇不敢出聲。
蘇允墨眸色一沉,直接抓住閆芷的手腕:“你找死?”
“王爺心疼了?”閆芷抽回手,譏諷道,“當年你屠我滿門時,可沒見你手軟。”
季凜突然抓住蘇允墨的袖子:“……王爺……彆生氣……”
他燒得糊塗,卻還記得安撫他。
蘇允墨胸口發悶,終究鬆了手。
七日後,季凜終於能下床。
他裹著厚厚的狐裘坐在院中的梅樹下,看蘇允墨劈柴。
斧刃落下時,木屑飛濺,男人繃緊的肩背線條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王爺。”季凜小聲喚他,“歇會兒吧?”
蘇允墨頭也不回:“冷就回屋。”
季凜搖搖頭,從袖中摸出塊木頭,笨拙地刻起來。
他手指還不太靈活,刻刀幾次劃破指尖,血珠滲進木紋裡,他卻像感覺不到疼。
蘇允墨劈完柴回來,看見他滿手是血,眉頭一皺:“蠢貨。”
他抓過季凜的手,粗暴地擦去血跡,又扯了布條纏好。
季凜任他擺布,眼睛卻亮晶晶的:“……給王爺的……”
掌心裡是一隻歪歪扭扭的小木鳥,翅膀上還沾著血。
蘇允墨盯著它看了許久,忽然冷笑:“醜死了。”
卻收進了貼身的暗袋裡。
平靜的日子像偷來的。
季凜精神好些時,會跟著閆芷認草藥。
他記性不好,總把當歸認成黃芪,閆芷氣得拿藥鏟敲他腦袋:“蠢死了!”
季凜捂著額頭躲到蘇允墨身後,小聲告狀:“……王爺……她打我……”
蘇允墨正在磨刀,聞言頭也不抬:“該。”
季凜癟癟嘴,又湊到閆芷身邊:“……姐姐……再教一次嘛……”
她彆過臉,聲音僵硬:“……笨死你算了。”
夜深時,蘇允墨會替季凜換藥。
燭光下,那些毒瘡已經結痂,像星子般散布在蒼白的皮膚上。
季凜乖乖坐著,任由蘇允墨塗藥,偶爾疼了才輕輕吸氣。
“王爺。”他突然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蘇允墨手一頓:“想回去了?”
“……嗯。”季凜低頭玩著衣帶,“想阿姐了……還有花狸貓……”
蘇允墨“嗯”了一聲,繼續塗藥。
季凜卻忽然湊近,在他耳邊小聲說:“……也喜歡這裡。”
“……”
“隻有王爺和我。”他眼睛彎成月牙,“像尋常夫妻一樣……”
蘇允墨猛地捏住他下巴:“胡說什麼?”
季凜被他嚇到,睫毛顫了顫:“……我說錯了嗎?”
——沒錯。
——這半個月,他們確實像對尋常夫妻。
——他劈柴,他煮茶;他練劍,他采藥。
蘇允墨鬆開手,聲音低沉:“睡你的覺。”
季凜乖乖躺下,卻偷偷拽住他的衣角:“……王爺也早點歇息……”
蘇允墨沒應,卻也沒走。
變故發生在滿月夜。
季凜突然毒發,嘔出的黑血染透了被褥。
閆芷施針到天明,才勉強穩住他的心脈。
“不行了。”她疲憊地揉著眉心,“但是還有一法。”
“說。”
閆芷:“換血。”
——血引之術,一命換一命。
蘇允墨冷笑一聲,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一道陳年疤痕:“取。”
閆芷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笑了:“蘇允墨當真瘋了。”
她拿起銀刀,卻在落下前被季凜抓住手腕。
“……不要……”他氣若遊絲,卻死死攔著,“……王爺……不要……”
蘇允墨一把將他按回榻上:“由不得你。”
刀尖刺入心口時,季凜哭了。
血順著銀槽流入藥碗,閆芷突然開口:“看來他對你很重要。”
蘇允墨看著季凜淚濕的臉,聲音沙啞:“不準哭。”
——值得嗎?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若這傻子死了,他餘生再無暖意。
三日後,季凜終於能坐起來。
他心口纏著厚厚的紗布,稍一動就疼得冒汗。
蘇允墨不許他下床,他就趴在窗邊看男人練劍。
玄衣翻飛,劍光如雪。
季凜看得入神,直到蘇允墨收劍回鞘,他才小聲問:“……王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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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允墨抹去額間薄汗,冷笑:“哪隻眼睛看見我對你好?”
“……兩隻都看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