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太小,太弱小了。
他無法像故事裡那些強大的獸人一樣保護季凜,甚至無法替他分擔一絲一毫的痛苦。
他連去學校都還要季凜拚了命地去賺錢。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了他小小的身體。
他什麼也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伊皓緊緊地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他模仿著熟睡時平穩的呼吸,甚至故意發出一點小小的、含糊的夢囈,將身體往季凜的方向又小心翼翼地貼近了一點點,試圖用自己微弱的體溫去驅散那仿佛從季凜骨子裡透出的寒意和痛楚。
他心裡難受得像堵了一團濕漉漉的棉花,酸澀的感覺湧上鼻腔,但他拚命忍著,不讓一絲哽咽泄露出來。
他不能哭,不能醒,不能讓他發現。
季凜仔細地將攢下的學費點清,用乾淨的布包好,牽著伊皓的手,來到了那座矗立在鎮子東邊、氣派非凡的博雅學校。
高聳的鐵藝大門,修剪整齊的花園,以及那些穿著統一、麵料考究校服的學生們,無一不彰顯著這裡的與眾不同。
季凜蹲下身,仔細地幫伊皓整理了一下同樣由舊衣服改小、但漿洗得乾乾淨淨的“新”衣服,目光在他銀灰色的柔軟發頂停留了片刻,那裡如今光潔一片,那對常常泄露情緒的小豹耳已經被伊皓努力地、完全地收斂了起來。
這是小家夥這幾天拚命練習的成果,為了“不給季凜添麻煩”。
“小皓,在學校要乖乖聽老師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季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樂觀,“和同學們好好相處,有什麼不懂的就問老師,知道嗎?”
伊皓緊緊抓著他的手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鎮定,但那雙冰川藍的眼睛裡依然盛滿了不安和依戀,小聲確認:“你……你下周真的會來接我嗎?”
“當然!”季凜笑得燦爛,用力點頭,“我保證!一放學就在門口等你!到時候給你帶糖葫蘆!”
辦理入學手續時,當老師告知博雅是寄宿製,學生每周隻能回家一次時,伊皓的小臉微微繃緊,下意識地更靠近了季凜一些。
季凜心裡也猛地一沉,但他迅速掩飾過去,蹲下來耐心安撫:“小皓你看,住在學校多好啊,晚上還能和很多小夥伴一起玩呢!就當是……一個長長的、有趣的冒險,好不好?一周很快就過去了。”
最終,在季凜鼓勵的目光和“糖葫蘆”的約定下,伊皓才深吸一口氣,跟著生活老師走進了那座對於他而言過於宏偉和陌生的宿舍樓。
他走得很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其他孩子一樣“正常”。
學校確實如季凜所說,豪華又新奇。
光潔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旋轉而上的木質樓梯,窗戶上鑲嵌著彩色的玻璃,陽光透過時在地上投下斑斕的光影。
餐廳裡飄出誘人的食物香氣,操場上有著伊皓從未見過的、色彩鮮豔的遊樂設施。
然而,失去了獸耳這一最明顯的特征,並不意味著伊皓就能順利融入。
他的“不同”體現在更細微的地方,而這種無形的隔閡,有時甚至更加令人無措。
他的校服是舊的,顏色也與其他人簇新的、帶著光澤的衣料略有不同,針腳也看得出是手工改製的痕跡。
最重要的是,他來自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裡的一切規則和常識,對他而言都是空白。
第一天的早餐,長長的餐桌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銀質餐具。
伊皓看著麵前好幾把不同形狀的刀叉,茫然無措。
他學著旁邊一個孩子的樣子,拿起一把叉子,卻不知道是用來吃旁邊那盤水果沙拉的,直接伸向了煎蛋,引得鄰座傳來幾聲壓抑的低笑。
他窘迫地紅了臉,默默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白麵包,不敢再碰其他東西。
他甚至需要極力克製,才能不讓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的指尖泄露內心的慌亂。
課堂上,老師講解著基礎的算術和文字。
其他孩子似乎早已學過,對答如流。
而伊皓連筆都握不太穩,那些扭曲的符號在他眼裡如同天書。
他努力地想跟上,小手緊緊攥著鉛筆,在粗糙的草紙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線條,急得額頭冒汗,卻還是不得要領。
他不敢提問,生怕自己愚蠢的問題會引來更多的注視。
課間休息,孩子們聚在一起玩著拍手遊戲或是討論著假期去了哪裡旅行。
伊皓獨自站在走廊的角落,看著他們。
他看起來和彆的孩子沒什麼兩樣,但那種由內而外的、對環境和規則的陌生感,以及那份小心翼翼的沉默,讓他無形中被隔絕在外。
有孩子試圖和他搭話,問他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他回答得簡短而拘謹,那雙過於清澈的藍眼睛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讓試圖靠近的孩子最終也感到無趣而走開。
他甚至不知道宿舍裡的那個“衝水馬桶”該如何使用,偷偷研究了半天,差點弄得滿地是水,最後還是生活老師發現,略帶詫異地看著這個看起來乾淨漂亮、卻連基本生活常識都不懂的孩子,耐心地教了他一遍。
那一刻,伊皓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自己所有的偽裝都被剝開。
每一個小小的“不知道”,每一次因為笨拙而帶來的尷尬,都像一根細小的針,刺在他敏感的心上。
這裡的一切都很好,很漂亮,有甜甜的蛋糕,有彩色的滑梯,可是,沒有季凜。
夜晚,躺在柔軟卻陌生的床上,伊皓會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自己光潔的頭頂,那裡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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