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廁所事件後,澤偉對伊皓的態度明顯不同了。
他不再像其他同學那樣對伊皓敬而遠之,反而會主動靠近。
午餐時,他會悄悄把自己餐盤裡沒動過的點心推到伊皓麵前;下課後,他會等伊皓被丹尼爾使喚完,再一起走回教室,儘管兩人之間話依舊不多;當伊皓因為被丹尼爾等人故意弄亂書包而默默收拾時,澤偉會蹲下來,一言不發地幫他一起撿。
這種無聲的關懷,像一絲微弱的陽光,照進了伊皓被陰霾籠罩的校園生活。
一開始,伊皓是警惕的,他害怕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捉弄,或者會因此給澤偉帶來麻煩。
但澤偉的眼神很真誠,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善意,以及對他那次出手相助的感激。
一來一往,兩個同樣處於校園食物鏈底端、默默承受著壓力的孩子,漸漸形成了一種無言的默契。
他們不常交談,但彼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安慰。
伊皓冰川般的藍眼睛裡,偶爾也會因為澤偉笨拙的關心而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
終於熬到了周末放假的日子。
伊皓早早收拾好了自己那個小小的、空蕩蕩的書包,坐在宿舍床沿,眼睛時不時望向窗外,期盼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當放學的鈴聲清脆地響起,他幾乎是第一個衝出了宿舍樓,朝著校門口飛奔而去。
季凜果然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靠著校門外的圍牆站著,左腿微微彎曲,承重著身體的大部分重量,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爽朗而期待的笑容。
在看到伊皓跑出來的瞬間,他立刻直起身,張開雙臂。
“小皓!”
伊皓像歸巢的雛鳥,猛地撲進季凜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帶著外麵寒氣的衣襟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讓他安心的、屬於季凜的味道。
“季凜……”他悶悶地叫了一聲,一周的委屈和隱忍幾乎要決堤,又被他強行壓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尖銳地插了進來。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們‘小仆人’的瘸子家長嗎?”丹尼爾帶著他那幾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目光輕蔑地掃過季凜那條姿勢不自然的腿,語氣充滿了挑釁,“怎麼,瘸著腿還來接孩子啊?真是不容易。”
伊皓的身體瞬間僵硬,他猛地從季凜懷裡抬起頭,那雙藍眼睛裡瞬間燃起了冰冷的怒火,一直收斂得好好的獸耳幾乎要控製不住地彈出來。
他攥緊了拳頭,上前一步,想要擋在季凜麵前。
季凜卻更快地伸出手,輕輕按住了伊皓單薄的肩膀。
他看向丹尼爾,語氣平和,甚至帶著點調侃:“小朋友,走路看路,小心彆自己也摔著了。”
這種完全不接招、甚至帶著點長輩對頑童的寬容態度,讓丹尼爾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悶感,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他正要再說些什麼更難聽的話。
突然,旁邊的澤偉像是沒走穩一樣,“哎呀”一聲,踉蹌著直接撞到了丹尼爾身上,把他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對不起對不起!丹尼爾,我沒看見你!”澤偉連忙道歉,表情看起來驚慌又無辜,手裡抱著的幾本書散落一地,正好擋住了丹尼爾的路。
丹尼爾被這麼一打岔,火氣立刻轉移,他怒氣衝衝地瞪著澤偉:“你沒長眼睛啊!”
他身後的跟班也圍了上來,眼看就要對澤偉發難。
“少爺,時間不早了,先生夫人還在等您。”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製服、表情嚴肅的司機走上前,對著丹尼爾恭敬卻不容置疑地說道。
黑色的豪華轎車已經無聲地滑到了路邊。
丹尼爾看了看司機,又狠狠瞪了澤偉和伊皓一眼,啐了一口:“算你們走運!我們走!”
說完,悻悻地帶著跟班上了車。
車子絕塵而去。
校門口暫時恢複了平靜。
伊皓緊繃的身體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他看向正在彎腰撿書的澤偉,目光相遇的瞬間,伊皓輕輕點了點頭,那雙藍眼睛裡清晰地傳遞出一絲感激。
澤偉則對他靦腆地笑了笑,抱起書,快步離開了。
季凜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什麼也沒問,隻是揉了揉伊皓的頭發,接過他輕飄飄的書包背在自己肩上,牽起他的手:“走,回家!今天買了肉,我們包餃子吃!”
伊皓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季凜粗糙而溫暖的溫度,看著他沒有一絲陰霾的側臉,心裡那因為丹尼爾而泛起的冰冷怒意和屈辱,漸漸被這股暖流驅散。
他握緊了季凜的手,用力地點了點頭。
回家的路,因為身邊有這個人在,似乎連寒風都變得不再那麼刺骨。
而剛剛校門口那短暫的交鋒和澤偉無聲的援助,也讓伊皓隱隱感覺到,在這冰冷的困境中,他或許並非完全孤獨。
回到家,那間低矮的小屋仿佛瞬間被溫暖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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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盆燒得旺旺的,驅散了從外麵帶回來的所有寒氣。
季凜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像獻寶一樣遞給伊皓,臉上帶著神秘又期待的笑容。
“小皓,看看這個,送你的。”
伊皓疑惑地接過,打開布包,裡麵是一塊舊手表。
表殼有些細微的劃痕,皮質表帶也顯出了使用的痕跡,但玻璃表蒙擦得乾乾淨淨,秒針正安靜地走著,發出細微而規律的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