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馬二先生正準備在丁仙祠跪下求簽,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喊他名字。他回頭一看,看到對方氣質不凡,就像個神仙。馬二先生趕忙行禮,納悶對方為啥會知道自己姓馬,還不認識就喊他。隻見那人輕飄飄的說了句“天下何人不識君”,還讓他彆求簽了,一起去自己的住處聊聊。馬二先生問對方住哪,那人指了指說不遠,接著,就拉著馬二先生的手走出了丁仙祠。
兩人走著走著,就踏上了一條平坦的大路,沒一會兒就到了伍相國廟門口。這時的馬二先生心裡直犯嘀咕,一是覺得原來還有這麼近的路,自己剛才咋沒發現;二是懷疑這人是不是會神仙的縮地騰雲法術。等進了廟,馬二先生才發現伍相國殿後麵的地方超大,還有花園,花園裡有五間大樓,站在窗戶邊就能看到江和湖,那人就住在樓上。兩人上樓施禮坐下後,就見有四個衣著整齊,穿著綢緞衣服和新靴子的隨從,恭敬地端上了茶。之後那人就吩咐隨從準備飯菜,隨從們齊聲答應著下去了。
這時的馬二先生抬眼一看,就見樓中間掛著一張大紙,上麵有一首二十八個字的絕句,落款是“天台洪憨仙題”。馬二先生看過曆史書,知道“南渡”是宋高宗時候的事,掐指一算都三百多年了,心想這人肯定是神仙了。就問詩是不是對方寫的,洪憨仙承認後,又拿出一卷和巡撫、藩台等官員在湖上唱和的詩給馬二先生看,馬二先生一看都是官員親筆寫的,張嘴就是一頓誇讚。
等飯菜端上來後,馬二先生定睛一看,桌上有一大盤燉得稀爛的羊肉、一盤糟鴨、一大碗火腿蝦圓雜燴,還有一碗清湯,雖然都是家常便飯,但看著也挺豐盛。馬二先生本來還不餓,可又不想辜負對方的好意,就又使勁的吃了一頓。吃完撤了碗筷,洪憨仙就問馬二先生為啥來求簽,馬二先生就如實說出了原因,說自己在嘉興編選文章掙了幾十兩銀子,結果都給朋友辦事墊上了。現在住在書坊,不僅沒文章可編,錢也快花光了,心裡很愁,就出來逛逛,想求個簽問問能不能發財。洪憨仙說發財不難,不過發大財得慢慢來,先發點小財也成。馬二先生一聽,隻要能發財,大小都行,趕緊就問這財怎麼發。洪憨仙琢磨了一會兒,說送他點東西,讓他拿回去試試,如果有用的話,就再來找自己,要是沒用,就想彆的辦法。說完就進房,從床頭摸出個布包,打開一看,隻見裡麵是幾塊黑煤,然後就把它遞給馬二先生,讓他回去生爐子,把黑煤放在罐子上麵燒,看看能燒出啥,燒完再來告訴自己。
完事後,馬二先生就拿著黑煤回到住處,晚上真就生了爐子,把黑煤放在罐子上燒。火劈裡啪啦地響了一陣,然後他把罐子倒過來一看,發現裡麵竟然是一錠白花花的紋銀。這可把他高興壞了,就連著燒了六七罐,又倒出了六七錠大銀子。不過馬二先生心裡也犯嘀咕,不知道這些銀子能不能用,就這樣帶著疑惑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馬二先生就揣著昨晚燒出來的銀子,跑到街上的錢鋪去驗真假。錢鋪的人都說這是成色十足的紋銀,一點問題都沒有。馬二先生一聽就樂壞了,當場就用銀子換了好幾千銅錢,然後抱著錢匆匆忙忙就回到了住的地方。他把錢收拾好,扭頭就往洪憨仙那兒跑,想當麵道謝。
等到了地方,洪憨仙好像早就料到他會來,直接就站在門口迎接,看到人後,他張口就問:“昨晚黑煤燒的咋樣?”馬二先生滿臉興奮之色,就把自己燒出多少銀子的事兒,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還一個勁兒的誇洪憨仙有神仙的本事。洪憨仙聽了笑著說:“這才哪到哪!我這兒還有不少,你再拿回去試試!”說著又掏出個布包,這個比上次的還大三四倍,一股腦塞給了馬二先生。完了還留馬二先生在家裡吃了頓飯。
打這以後,馬二先生就在住處窩了六七天,天天就乾一件事——生爐子燒黑煤、倒騰銀子。沒幾天,所有的黑煤都被他燒成了銀子,拿秤一稱,足足有八九十兩。馬二先生心裡美得不行,就把這些銀子一包一包仔細收好。
有一天,洪憨仙派人來叫馬二先生,說是有要緊事商量。馬二先生趕過去之後,洪憨仙就神秘兮兮地說:“咱倆老家一個在處州一個在台州,離得近,按說也算是老鄉。今天有個貴客要來拜訪我,到時候你得和我假扮成中表弟兄,以後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這事可千萬彆搞砸!”馬二先生很好奇,就忙問這貴客是誰。洪憨仙解釋說:“就是城裡胡尚書家的三公子胡縝,字密之。他家老爺子當官時攢下了不少家底,這公子又特彆愛錢,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麼能賺更多,還想跟我學燒銀子的法術。眼下他能拿出一萬兩銀子,當煉丹買藥的本錢。不過這種事得有個中間人牽線搭橋,如今你名氣大,他也早有耳聞,加上你在書坊編書,又有正當的身份,他肯定信得過。等你們見了麵,就要把這事敲定,等上個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銀母’就煉成了,到時隨便拿塊銅、錫,點一下就能變成黃金,那時賺的錢何止幾十萬、幾百萬!我對這些錢財沒興趣,煉成後就回山隱居,你得了‘銀母’,後半輩子也能過上富足日子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馬二先生親眼見識過洪憨仙變銀子的“神技”,這哪有不信的道理?回住處後就眼巴巴等著胡三公子來。等胡三公子到了後,他先跟洪憨仙客氣地見了禮,然後轉頭就問馬二先生是誰。洪憨仙趕緊介紹:“這是我表弟,各書坊貼著名字,編選《三科程墨》的處州馬純上先生就是他。”胡三公子一聽,立馬換了副恭敬的態度,又是行禮又是請坐。他打量了一番洪憨仙,見這人氣質不凡,隨身行李也奢華講究,還有四個隨從輪流端茶倒水,再加上有知名編書人馬二先生當親戚,心裡頓時就覺得這人很靠譜,他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第二天,洪憨仙就拉著馬二先生坐著轎子去胡府回拜。馬二先生還特意帶了一部新編的範文集當做見麵禮。胡三公子熱情地留他們聊了大半天。兩人剛回到住處,胡家的管家就拿著兩張請帖追來了,一張寫著請洪太爺,一張寫著請馬老爺。請帖上寫著:“明天在西湖的湖亭備了薄酒小菜,恭候二位大駕。胡縝拜訂。”管家還專門叮囑:“我家老爺說了,酒席設在西湖花港禦書樓旁邊的園子裡,請二位老爺明天早點到。”洪憨仙接過請帖,這事就算定下了。
第二天,馬二先生和洪憨仙坐著轎子就來到了西湖花港。這時的園門早早的就打開了,胡三公子已經在那兒等著了。園子裡擺了兩桌酒席,還請了戲班子唱戲,幾人熱熱鬨鬨的吃喝了一整天。馬二先生坐在席上,心裡直感慨:“前幾天還眼巴巴看彆人吃酒席,今兒居然有人來請我吃席。”當天的酒菜點心特彆豐盛,馬二先生吃得肚子溜圓。
席間,胡三公子和他們約好,過個三五天再請大家到家裡,正式簽合同,還請馬二先生當中間人。之後,胡三公子就打算收拾自家的花園當煉丹房,他先拿出一萬兩銀子,讓洪憨仙置辦煉丹用的材料,還請他住到煉丹房裡專心煉丹。三人把這些事兒都敲定了,最後一直玩到晚上散席,馬二先生才坐轎子回了文翰樓。
可一連四天,馬二先生都沒等到洪憨仙派人來約下一步的事兒,他心裡直犯嘀咕,就跑到洪憨仙住的地方看看。他一進門,就見那幾個“隨從”慌裡慌張的。一問才知道,洪憨仙病倒了,而且病得特彆重。請來的醫生號完脈就直搖頭,說脈象太差,都不肯開藥了。馬二先生一聽嚇壞了,就趕緊跑上樓進房去看,隻見洪憨仙已經奄奄一息,連頭都抬不起來了。馬二先生心軟,乾脆就留在那兒照顧,晚上也沒回自己的住處。
就這麼又熬了兩天多,洪憨仙還是沒挺過去,駕鶴西遊了。那四個“隨從”一下子就慌了神,他們把住處翻了個遍,隻找到四五件綢緞衣服,還能當幾兩銀子,其他啥值錢東西都沒有,幾個箱子也全是空的。這時候他們才坦白,原來這幾個人根本不是隨從,一個是洪憨仙的兒子,兩個是侄兒,還有一個是女婿。
馬二先生聽了,心裡直替他們發愁,眼下就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他這人實在,就趕緊跑回自己住的地方取了十兩銀子,幫他們料理後事。洪憨仙的兒子守在旁邊哭,兩個侄兒上街買棺材,女婿閒著沒事,就和馬二先生到隔壁茶館聊天。
這時馬二先生納悶地問:“你老丈人不是活神仙嗎?都活了三百多歲,咋突然就死了?”女婿一聽就樂了:“你快彆逗了!他今年才六十六歲,哪來的三百歲?說實在的,他就是個不安分、愛故弄玄虛的人,好不容易賺點錢又瞎花,所以才落得這麼個下場。不瞞您說,我們幾個都是做小買賣的,丟下生意跟著他乾這種騙人的勾當。現在他一走了之,我們就隻能討飯回老家,想想都憋屈!”
馬二先生又說:“可他床頭那些一包一包的‘黑煤’,放爐子裡一燒就變成銀子了啊!”女婿撇撇嘴說:“那哪是什麼‘黑煤’!那本來就是銀子,隻是拿煤煙熏黑了裝樣子而已。隻要一進爐子,銀子本來的樣子就露出來了,這就是變著法兒騙人的,用完那些假黑煤,他就沒招了。”馬二先生還是不解:“那他在丁仙祠第一次見我,都不認識我,咋知道我姓馬?”女婿解釋說:“您這就想錯了。那天他在片石居搞扶乩活動,看見您在書店看書。書店老板問您貴姓,您說‘我就是書麵上馬甚麼’,他在旁邊聽見了,這才知道的。這世上哪有什麼真神仙,真是可笑!”
馬二先生這才全明白了:“原來他跟我套近乎,是想拉我一起騙胡三公子。好在胡家運氣好,沒讓他得逞。”可轉念又一想:“不管咋說,他也沒真坑害我,我還白得了些銀子,說到底還是該謝謝他。”
後來,馬二先生一直守著幫忙把洪憨仙裝殮好,又結清了廟裡的房錢,還雇人把棺材抬到清波門外暫時安置。他還準備了供品、紙錢,送到停放棺材的地方,看著用磚砌好才放心。至於剩下的銀子,就給洪憨仙的兒子、侄兒和女婿當了路費,幾個人謝過馬二先生就回老家去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馬二先生幫洪憨仙料理完後事回來,還是老習慣,跑到城隍山的茶館喝茶。一到那兒,他就瞧見茶室邊上新添了一張小桌子,一個少年正坐在那兒擺攤給人拆字。這少年雖然又瘦又小,但看著挺精神。奇怪的是,他麵前擺著拆字用的字盤、筆和硯台,手裡卻捧著一本書在看。
馬二先生覺得這人有意思,就假裝要拆字,湊過去一瞧,謔,這少年看的書竟然是自己新選編的《三科程墨持運》。馬二先生也不客氣,就直接走到桌子旁的板凳上坐下。少年見狀,趕忙放下書問:“您是要拆字嗎?”馬二先生說:“我走累了,借這兒坐會兒。”少年也挺機靈,忙說:“您請坐!我去給您倒杯茶。”說完就到茶室裡端來一碗茶,放在馬二先生麵前,還陪著他坐下。
馬二先生看這少年挺懂事兒,就問:“老弟,你貴姓?是本地人嗎?”少年瞧見馬二先生戴著讀書人戴的方巾,就知道是同行,於是就回答說:“晚生姓匡,不是本地人,家在溫州府樂清縣。”馬二先生見少年戴著頂破帽子,身上隻穿件單薄的舊布衣,一副窮困潦倒的樣子,就說:“老弟,你大老遠從老家跑幾百裡路來省城乾這拆字的營生,這賺不了幾個錢,有時連飯都吃不飽。你今年多大了?家裡還有父母妻兒嗎?我看你這麼愛讀書,應該也是個讀書人吧?”
少年聽了,歎了口氣說:“晚生今年二十二歲,現在還沒成家。父母都健在。小時候也讀了幾年書,可家裡實在太窮,沒錢供我繼續讀,就隻能輟學。去年跟著一個賣柴的老鄉來省城,在柴行裡幫忙記賬。沒想到老鄉做生意賠了本,回不了家,我也就跟著流落在這兒了。前些日子,另一個老鄉來,說我父親在家生病了,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心裡苦啊!”說著說著,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下來了。
馬二先生聽了心裡一酸,就趕忙安慰:“你先彆太難過了!能跟我說說你的大名和字號嗎?”少年抹了把眼淚說:“晚生名叫匡迥,號超人。還沒請教先生您是哪裡人,貴姓大名?”馬二先生說:“這都不重要。你剛才看的那本書,封麵上寫的‘馬純上’就是我。”匡超人一聽,慌得趕緊起身作揖,接著“撲通”一聲跪下磕頭,說:“晚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馬二先生急忙把他扶起來,說:“快彆這樣!咱倆雖然剛認識,但都是讀書人,就跟親人一樣。你這拆字攤兒晚上也沒多少生意,不如收了攤子,跟我回住處聊聊?”匡超人連忙答應:“那敢情好!先生您稍坐,我收拾下東西。”說完,他就把筆硯、字盤收在一起打成包背著,又把桌子凳子寄存在對門的廟裡,然後就跟著馬二先生去了文翰樓。
到了文翰樓,進了房間坐下後,馬二先生就問匡超人:“老弟,你現在還想讀書考科舉,求個上進嗎?想不想回家看看你父親?”匡超人聽了,又忍不住掉眼淚,說:“先生,我現在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哪還有錢讀書考科舉?這事兒想都不敢想。隻是父親生病在家,我做兒子的卻不能回去照顧,連禽獸都不如!有時候心裡難受得不行,都想一死了之!”馬二先生趕緊勸道:“可彆這麼想!就憑你這份孝心,老天爺都會被感動的。你先坐下,我去準備點吃的。”
當晚,馬二先生就留匡超人吃了晚飯,又問他:“要是你現在想回家,得準備多少路費?”匡超人說:“先生,我哪還敢挑三揀四?隻要夠這幾天坐船的錢就行。到了陸地上,我背著行李走路就行,少吃兩頓飯也沒關係。隻要能回到父親身邊,我死也甘心!”馬二先生說:“行,你今晚先在我這兒住一晚,咱們再慢慢商量商量。”到了晚上,馬二先生又問:“你之前讀了幾年書?會寫完整的文章嗎?”匡超人回答:“我讀過幾年書,也寫過完整的文章。”馬二先生笑著說:“那我冒昧出個題目,你寫一篇文章,我看看你的水平,以後考科舉有沒啥希望,你看行嗎?”匡超人說:“我正想請先生指點呢!要是寫得不好,先生可彆笑話我!”馬二先生說:“說什麼呢!我出個題目,你明天寫。”說完,馬二先生就出了題目,然後安排匡超人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馬二先生剛起床,匡超人就把寫好的文章恭恭敬敬地送了過來。馬二先生一看,又驚又喜,嘴裡是連連誇讚:“老弟你勤奮好學,文章寫得又快,真是讓人佩服!”說完,他就仔細讀完文章,然後評價道:“文章倒是有點才氣,不過在寫作的規矩和方法上還差點火候。”說完,他就把文章平鋪在桌上,拿著筆逐字逐句地講解,從文章的虛實結合、正反論述,再到行文的含蓄委婉等寫作技巧,一股腦全教給了匡超人。
匡超人聽完後,就連忙作揖道謝,隨後打算告辭。馬二先生看他打算走,就趕忙攔住他:“先彆急著走!你在這兒乾拆字也不是長久之計,我資助你些路費,你回家去吧。”匡超人想著不給人添麻煩,就忙說:“要是您肯幫忙,借我一兩銀子就夠了。”馬二先生卻擺擺手:“這哪行!你回家後,總得有點本錢孝敬父母,這樣才能安心讀書。我給你十兩銀子!回去做點小生意,再請大夫給你父親瞧瞧病。”說完,馬二先生就打開箱子,取出十兩銀子包好,又翻出一件舊棉襖和一雙鞋子,把它們一股腦的塞給了匡超人,還不忘叮囑道:“銀子拿回家用,這衣服鞋子留著路上穿,省得凍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匡超人接過東西後,感動得眼淚嘩嘩直流:“先生對我這麼好,我匡迥該怎麼報答您啊!我想跟您結拜成兄弟,以後還得仰仗您多照應,就是不知道您願不願意?”馬二先生一聽,高興得不行,當下就受了匡超人兩拜,兩人又互拜了兩次,正式結為兄弟。馬二先生留匡超人在樓上,準備了酒菜為他餞行。吃飯時,馬二先生語重心長地說:“賢弟,你聽我說,回家照顧父母是要緊事,但一定要把讀書考科舉放在第一位。人活一輩子,除了這個,沒彆的更好的出頭之路。彆說算命、拆字是下等營生,就是教書、給人當幕僚,都沒什麼前途。隻要你有本事考上秀才,再中個舉人、進士,立馬就能光宗耀祖。這才是《孝經》裡說的‘顯親揚名’,也是最大的孝順,自己往後也能過上好日子。老話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現在什麼是書?就是我們編選的這些文章範本。你回去後,哪怕是生意不順暢、對父母照顧不周,那也彆分心,一門心思就是讀文章、考科舉。如今你父親生病,要是聽見你讀書念文章的聲音,心裡一高興,那再難受的心也能好受些,身上再疼也就不疼了,這就是曾子說的‘養誌’。就算運氣不好,一輩子沒考上舉人,考個廩生還是沒問題的。以後謀個教官的職位,還能給父母申請朝廷的封誥。我是沒什麼本事,年紀又大了。你年輕聰明,一定要聽我的話,說不定以後咱們還能在官場相見。”說完,馬二先生又跑到書架前,精挑細選了幾部文章,塞進匡超人的棉襖裡,並囑咐道:“這些都是好文章,你拿回去好好研讀。”匡超人既舍不得離開,又急著回家看父親,隻好含淚告辭。馬二先生一路拉著他的手,先回城隍山取了行李,又送出清波門,一直送到江邊的船上,看著匡超人上了船才轉身回城。
匡超人過了錢塘江,就想搭船回溫州。看到一艘船正行駛過來,就上前詢問:“船上還能帶人不?”船家一口回絕:“我們這是巡撫衙門鄭老爹的差船,不捎外人。”匡超人背著行李正準備走,就聽船窗裡一位白胡子老頭喊道:“船家,這是個孤身趕路的,捎上吧!就當添點酒錢。”船家聽了老頭的話,這才把船靠岸,讓匡超人上了船。匡超人放下行李,先給老頭作揖行禮。進艙後,他看到裡麵有三個人:中間坐著鄭老爹,旁邊是他兒子,另一邊坐著個外鄉人。鄭老爹也客氣地回了禮,招呼匡超人坐下。
匡超人也特彆會來事兒,在船上從不亂碰彆人東西,彆人沒讓動就絕對不動,還一口一個“老爹”叫得特彆親熱。看到他這麼聰明,鄭老爹對他那是好感倍增,吃飯時也叫上他一起。飯後閒著沒事,鄭老爹就聊起了家常:“現在人心不古,好多讀書人都不孝順父母。溫州有姓張的三兄弟,全是秀才,就因為懷疑老爹把家產給小兒子多分了些,在家那是又吵又鬨。老爹被吵得沒辦法,隻能把這事告到了官府。這倆兄弟在知府、縣衙上下打點,還偽造了份替父親求情的文書,最後把案子給銷了。最後,多虧了學裡一位正直的老師,把這事上報到了巡撫衙門。經過巡撫大人批準後,就派我去溫州把這一乾人犯都抓來。”旁邊的客人插話說:“這要是審出實情,那知府、知縣不都得受牽連?”鄭老爹點點頭:“那是自然,一旦查實,全都得被參奏!”匡超人聽了,心裡暗自感慨:“有錢人不孝順父母,像我這樣的窮人想孝順卻沒能力,這世道真是不公平!”又過了兩天,船終於是靠岸了,由於匡超人要走旱路,就連忙向鄭老爹道謝。鄭老爹連飯錢都沒跟他要,匡超人又是一陣感激。隨後,他日夜趕路,終於遠遠望見了自己的村莊和家門。匡超人回家又會發生什麼事呢?溫州一家財產案子又會如何處理呢?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喜歡儒林外史大白話請大家收藏:()儒林外史大白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