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友誼商店。
正值下午,現代化大樓的玻璃幕牆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保安守在門口,目光炯炯地盯著進門的人。
當來者是長著一張鬼佬臉的老外,保安視若無睹地放他們進店。
可要進門的是黑頭發黑眼睛的黃種人,保安就有些猶疑,盯著對方不住打量。
若對方穿著西服點頭哈腰,唔,大概率是日本人,可以放進去。
若實在分辨不出來,保安就伸出手來,要求對方出示護照。
何長宜站在遠處,琢磨要怎麼混進友誼商店,和裡麵的老外換點美元。
她打聽過了,辦理入峨簽證需要提供峨羅斯公安部門發放的邀請函,黑市上一張邀請函要價500美元;而京城到莫斯克的國際列車的車票單程需要164美元。
也就是說,何長宜需要換到828美元。
即使是隻買一張赴峨的單程票,也至少需要664美元。
雖然她從楊家和蔣衛國那兒一共訛來了七千多人民幣,但這年頭普通人換彙受限,拿著人民幣去銀行也換不了美元,隻能自己想辦法。
在哪兒能換到美元呢?
何長宜想到了僅向外國人開放的友誼商店。
雖然黑市也能換彙,但彙率太高,何長宜手頭資金有限,還要儘可能多準備本金進貨,以便將來在峨羅斯出售,不能在換彙上花掉太多預算。
因此,直接和外國人換彙是更加經濟實惠的選擇。
何長宜盯著遠處的友誼商店,心想要怎麼騙過門口的保安,讓他以為自己是老外呢。
是冒充日本人,還是假裝成香港人?
正當她想得入神時,一旁忽然傳來厲喝聲。
“嘿,乾什麼的?!”
大概是因為何長宜站在這裡太久,又一直盯著涉外商店,巡邏的公安起了疑,麵色嚴肅地衝她走過來。
何長宜一驚,她沒有京城戶口也沒有暫住證,這要是被公安發現,還不得被當成盲流遣送回鄉啊。
跑?
還是不跑?
跑的話,皇城根下她跑得掉嗎?
眼見大簷帽同誌越走越近,何長宜忽然鎮定下來,衝他露出一個友好而疑惑的微笑。
&n?(有事兒嗎?)”
這回輪到大簷帽同誌愣住了。
何長宜指了指自己,滿臉真誠的疑惑。
“Mrpolice,isthereanything&nycooperation?(警察先生,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嗎?)”
大簷帽同誌半信半疑地盯著何長宜猛瞧。
“你是老外?真的假的?會說鐘國話嗎?”
何長宜保持禮貌而茫然的微笑,仿佛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大簷帽同誌心裡開始犯嘀咕。
對麵站著的姑娘黑頭發黑眼睛,表麵上看就是純正的鐘國人。
可她的個子極高,打扮洋氣,穿著隻有男人才會穿的墊肩西服,看起來驕傲又瀟灑,不太像國內女人的風格。
難不成是個歸國華僑?
大簷帽同誌艱難地回憶起局裡的英語培訓課程,比劃著說:
“帕、帕斯,那什麼,泡兒特。”
何長宜歪了歪頭,像是沒聽懂。
英語到用時方恨少,大簷帽同誌一邊懷疑是不是記錯單詞了,一邊努力比劃護照的形狀。
“帕、帕斯泡兒特……這麼大的小本子,你入境的時候蓋戳用的……”
何長宜一臉清澈的迷茫,大簷帽同誌都快急出一腦門的汗了。
正當他想要不要通過對講機找個會說英語的同事過來時,麵前的姑娘忽然眼睛一亮,衝著旁邊路過的一個大高個男人跑了過去。
她親熱地挽起對方的胳膊,嘰裡咕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接著轉過頭來,衝大簷帽同誌揮了揮手,便腳步輕快地挽著人走了。
大簷帽同誌試圖阻攔的手停在半道,緩緩放下。
——剛剛她拉住的那個男人,好像是個金毛藍眼睛的小老外?
嗨,合著這姑娘還真是外國人啊!
直到走出一百多米,何長宜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好險,差點就出師未捷先遣返了。
這年頭想去外地拚事業可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容易被當成盲目流竄的盲流。
幸好她運氣好抓了個老外,要不然以大簷帽刨根問底的架勢,就算假裝聽不懂中文也逃不掉。
“%&*%#¥@#@?”
耳邊忽然傳來一串亂碼,何長宜這才想起被她隨手抓差的路人小哥。
他低頭看向何長宜,湛藍的眼睛裡滿是疑惑,臉上微紅,試圖從她的手裡抽出胳膊。
何長宜餘光掃到大簷帽同誌還在遠遠地看著這一邊,她不但沒有鬆開手,反而摟得更緊了。
身側的年輕男人身體一僵,幾乎是被她拖著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