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名為“癲”的骨片,漆黑如墨,冷硬如萬載玄冰,其上紋路並非雕刻,而是由億萬道細微至極的瘋念與執拗凝聚而成,仿佛是某個遠古瘋仙被碾碎的神格殘渣。
它飄浮在林昭麵前,沒有散發任何氣息,卻讓整座拳墳的死寂都為之凝固——連塵埃落下的軌跡都仿佛被凍結,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凝膠的滯重感。
啞拳祖師的低歎,那一句“你非啞者……你是言之災”,如同一道跨越萬古的讖言,沒有通過空氣震動,而是直接烙印在林昭的識海深處。
這聲音,比之前十萬亡魂的拳風合擊還要沉重,震得他那剛剛穩固的“心聲瘋鳴”都出現了一絲紊亂。
耳畔仿佛有無數根銀針在顱骨內壁輕輕刮動,刺癢中帶著撕裂般的鈍痛。
湖麵倒影中,林昭的鏡麵瞳孔裡,趙炎的殘影正緩緩消散。
那張因符文崩裂而血肉模糊的臉上,竟真的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
他的嘴唇無聲開合,那句“替我……說一句……痛”,化作最後一縷執念,融入了林昭的瞳孔深處,像一滴墨,墜入了癲狂的海洋。
林昭指尖微顫,仿佛觸到了那話語背後的溫度——不是灼熱,而是一種冰涼的、帶著鐵鏽味的哀傷。
現實中,拳台之上的趙炎,那具被“言出即死”詛咒禁錮了不知多少年的活棺材,終於迎來了終點。
他身上殘餘的符文如乾涸的泥塊般寸寸剝落,發出細碎如枯葉碎裂的“簌簌”聲,露出底下早已失去生機的皮膚,蒼白如紙,觸之即化。
一陣無形的風拂過,他的身軀,從頭到腳,竟如沙堡般悄然崩解,化作一捧劫灰,飄散在寂靜的拳墳之中。
灰燼輕盈地浮起,掠過林昭的臉頰,帶來一絲微涼的、帶著塵埃氣息的觸感。
沒有痛苦,沒有掙紮,唯有解脫。
他頭頂那張預示著死亡的氣運蛛網,也隨之徹底湮滅,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劈啪”聲,如同燭火熄滅前的最後一聲歎息。
林昭的目光從趙炎消散的地方收回,落在那塊近在咫尺的“癲骨”上。
他沒有猶豫,緩緩伸出了那隻被自己割破、血跡未乾的手掌。
指尖的傷口仍在滲血,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節滑落,滴在青石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旋即被死寂吞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骨片的一刹那,啞拳祖師的身影動了。
他並非前進或後退,而是如同水墨畫被清水浸染一般,緩緩變淡,重新融入身後的死水湖中。
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眸最後看了林昭一眼,仿佛在說:我的路,到此為止,你的路,才剛剛開始。
林昭心頭一震,記憶如潮水湧來——那無數個深夜裡祖師沉默的背影,那句“拳不言,心自鳴”的低語,那雙從未真正看向他的眼睛……原來早有預兆。
隨著他的消失,整座拳墳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收縮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領域”驟然瓦解,壓迫感煙消雲散,空氣重新流動,帶著湖底腐泥與鐵鏽混合的潮濕氣味。
環繞四周的十萬亡魂拳靶,在同一時刻停止了揮拳,它們空洞的眼窩齊齊轉向林昭,微微躬身,仿佛在朝拜一位新生的君王。
那動作整齊劃一,竟連風都為之屏息。
緊接著,這些亡魂也如風中殘燭,一一熄滅,化作點點魂光,沉入湖底,發出細微如螢火熄滅的“嗤嗤”聲。
死水湖不再死寂,開始泛起漣漪,水質由渾濁的墨色逐漸變得清澈,倒映出拳墳頂部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水波輕晃,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氣泡從湖心升起,帶著遠古的呼吸。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為一場新生而清場。
此刻,萬籟俱寂,唯有林昭與那塊“癲骨”。
他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骨片。
沒有想象中的冰冷刺骨,也沒有灼魂的高溫。
那是一種奇特的觸感,仿佛摸到的不是骨頭,而是一段純粹的、凝固的“概念”——指尖傳來一種近乎虛無的阻力,如同觸碰到了“瘋狂”本身的存在。
“哢嚓!”
一聲輕響,不是來自外界,而是源於林昭的脊椎。
那塊“癲骨”在接觸到他血液的瞬間,竟如活物般融化,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其中裹挾著億萬個瘋狂嘶吼的微縮符文。
這道符文洪流沒有給他任何反應時間,順著他的手臂經脈逆流而上,凶猛地衝入了他的脊椎!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林昭喉間擠出,儘管舌根的血肉仍在蠕動,未能發出清晰的聲音,但那股劇痛卻遠超先前承受的萬千拳擊。
那不是血肉之痛,而是存在被重塑的根源之痛!
他的脊椎,仿佛被一根燒紅的烙鐵硬生生貫穿,又被億萬隻瘋蟻啃噬——每一節椎骨都在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如同朽木在重壓下扭曲。
漆黑的“癲”字符文,正在以他的脊骨為土壤,強行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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