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墳的出口,是一道狹窄的石縫,仿佛巨獸微張的喉嚨,吞吐著千年不散的死寂與瘋狂。
陰冷潮濕的岩壁滲出幽綠微光,像是某種古老生物的體液在緩慢流動,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腐骨混合的腥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凝固的血塊。
林昭立於其間,如一柄出鞘的絕世凶兵,僅是存在,便讓周遭的空氣都凝滯、扭曲。
他背脊挺直,那根融入骨髓的“癲骨引”如同活物,每一次心跳,都向他四肢百骸泵出冰冷而狂暴的力量——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刺痛,伴隨著肌肉纖維被無形之手撕裂又重組的麻癢,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順著脊椎向上穿刺。
他每踏出一步,腳下堅逾精鋼的岩層便悄無聲息地龜裂開來,蛛網般的裂紋蔓延,卻無半點聲響,所有的衝擊力都被一種無形的規則抹去。
這便是“癲骨引”帶來的第一重變化——萬物喑啞,唯我獨尊。
耳畔本該有的碎石滾落聲、風穿石隙的嗚咽,儘數消失,世界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寂靜,唯有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在顱內如戰鼓擂動。
目光上移,穿透昏暗,落在盤踞於青銅階梯中段的那道身影上。
趙炎,曾經的天之驕子,此刻頭顱低垂,身軀枯敗,仿佛一尊被風化了千年的石像,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尚存一絲遊離的意識。
林昭沒有開口,凡俗的聲音已無法承載他此刻的意誌。
他以“認知汙染”的方式,將一縷意念直接烙印在趙炎殘存的識海中:“你恨我嗎?”
這道意念如冰錐刺入腦髓,帶著金屬摩擦神經的尖銳感,讓趙炎瀕臨熄滅的靈魂猛地一顫。
他緩緩抬頭,那張布滿血汙和塵土的臉龐上,嘴角竟詭異地裂開一個巨大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風聲,卻拚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那聲音乾澀如砂紙摩擦,又似破舊風箱漏氣,令人脊背發涼。
林昭的視線,卻早已超越了這具殘破的肉身。
在他的視野中,打卡器鏡麵之上,一部古樸的線裝書虛影——“生死簿”正緩緩浮現。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覺醒了“氣運視界”。
世界不再是單純的物質構成,而是由無數縱橫交錯的氣運絲線編織而成。
趙炎的頭頂,一根代表生機的紅線細若遊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裂、消散,如風中殘燭,最多不出三日,便會徹底斷絕。
林昭的視線掃過這必死的結局,聲音在趙炎的識海中再度響起,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我替你說。”
話音未落,他調動起體內剛剛開始共鳴的瘋語之力,以“心聲瘋鳴”為引,將一段從古仙骸骨中解析出的、最原始的瘋狂低語,轟然引爆!
這聲波無形無質,卻並未在空氣中傳播,而是順著青銅階梯與拳墳的地脈,如一道逆行的閃電,精準無誤地灌入趙炎的丹田氣海!
“吼——!”
刹那間,趙炎仰天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那聲音不再是從喉嚨發出,而是從他丹田深處,從他被封印了整整十年的武道本源中炸裂開來!
聲帶應聲撕裂,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道凝練如實質的灰色氣流——那正是他被家族強行封印的“武瘋意誌”!
這道意誌,是他天生的武學根基,也是他被視為瘋子的源頭。
十年壓抑,一朝引爆,其勢之烈,竟讓整座拳墳都為之震顫!
腳下岩層傳來細微的震顫,如同大地在抽搐,青銅階梯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整座古墓都在共鳴。
林昭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並非善心大發,而是要在這根即將斷裂的氣運線上,榨取出最後一點價值。
他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坐標”,來錨定自己接下來九個月的瘋狂蛻變。
做完這一切,林昭不再看趙炎一眼,轉身盤坐於青銅階梯之上。
他將那根已與脊椎相連的“癲骨引”,以一種堪稱自殘的方式,猛地向內一按,使其尖端深深刺入心口。
劇痛襲來,仙宮的權限隨之激活——時間加速!
現實世界的一分一秒,在此地被拉長為地獄般的煎熬。
一個半小時,便是九個月。
林昭雙目緊閉,心神沉入體內,以“靜瘋輪”為法,開始引導那段古仙瘋語與“癲骨引”進行最深層次的共鳴。
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經絡,都在這股霸道的力量下被碾碎、分解,然後再以一種全新的、更加瘋狂的規則重組。
打卡器鏡麵上的“生死簿”虛影愈發清晰,鏡紋瘋狂暴漲。
林昭的“氣運視界”也隨之變得遼闊而精準。
他“看”到,拳墳之外,遙遠的地表之上,林小蟬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的指尖正滲出鮮血,似乎在進行某種占卜儀式,而她頭頂,一道璀璨的“共鳴金線”赫然浮現,跨越了無儘空間,精準地指向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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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血脈的共鳴,也是命運的羈絆。
更讓他心頭一凜的是,視野的邊緣,蘇慕那道揮之不去的殘影悄然浮現。
她的頭頂,竟纏繞著三道觸目驚心的“劫紅線”,每一道都代表著一場足以致命的殺劫。
而其中一道,正像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緩緩地、堅定地,朝著自己的脖頸纏繞而來。
那一瞬,林昭的心跳幾乎停滯,一股寒意自尾椎直衝天靈——那不是恐懼,而是命運被具象化的壓迫感,仿佛有無形之手正緩緩扼住他的咽喉。
九個月的苦修,在現實世界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當林昭再次睜開雙眼,仙宮的時間加速悄然停止。
他體內的重組已經完成,舌根處那道伴隨了他十年的傷疤,也已徹底自愈。
他張開口,嘗試發出成為啞巴後的第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