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至的暖與疑_旱魃:隴塬骸骨三百萬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4章 初至的暖與疑(1 / 1)

隊伍踩著日頭的影子進馮家堡時,劉花的布鞋沾了全是土。她跟在炊事班的後頭,懷裡抱著一摞粗瓷碗,碗沿磕著胳膊肘,硌得生疼,可眼睛卻顧不上揉,村口那棵老槐樹的濃蔭裡,站著個穿靛藍短褂的漢子,褲腳卷到膝蓋,露出黝黑的小腿,腳踝上還沾著新鮮的泥。

“那就是馮偉?”五叔劉雙喜從斜後方湊過來,軍帽的帶子鬆鬆垮垮掛在脖子上,帽簷歪得能遮住半張臉。他入隊才三天,身上的粗布軍裝還帶著新漿的硬挺,走在路上總怕踩著地上的石子,此刻卻直勾勾盯著那漢子,“瞅著……不像地主啊。”

劉花也覺得不像。她見過鄰村的張地主,穿的是杭綢馬褂,拄著嵌玉的拐杖,見了佃戶眼皮都不抬。可眼前這人,手掌大得像鋪開的麻袋片,指節上的老繭黃得發亮,往槐樹下一站,倒比她家最能乾活的長工還像莊稼人。

正愣著,前頭傳來劉誌國的聲音。隊長的嗓門不高,卻帶著股子穿透力,像磨亮的鐮刀劃開麥稈:“馮先生,紅軍隊長劉誌國。”

那漢子,馮偉,立刻直了直腰,臉上的褶子堆成朵花,邁著大步迎上來。他的布鞋在土路上踩出悶響,鞋底的紋路裡嵌滿了泥。“劉隊長!”他的聲音亮得能驚飛樹上的麻雀,伸手就去握劉誌國的手,“早盼著你們來!”

兩隻手碰到一起的瞬間,劉花懷裡的碗晃了晃。她看得清楚:劉誌國的手掌右側有塊半月形的槍繭,是常年握槍磨出來的;馮國棟的掌心卻布滿了細密的硬繭,像被砂紙磨過,指根處還有道淺淺的疤,大概是被鋤頭柄磨破的老繭。

“我們紅軍有紀律。”劉誌國的手勁不小,握得偉的指節泛白,“借住您的房子,按規矩付租金;糧食和銀元,我們打欠條,將來一定還。”

馮偉卻猛地鬆開手,在褂子上蹭了蹭,笑得更歡了:“提啥錢?劉隊長這是打我臉!”他往身後的村子揚了揚下巴,“前陣子你們在王家屯,幫老秦家把被土匪搶的麥種奪回來,那老秦是我遠房表舅,特意托人捎信來,說你們是菩薩兵。”他回頭衝樹後喊,“棟兒!虎兒!帶同誌們去西院!”

兩個年輕人應聲從樹後走出來。高些的那個穿件青布衫,袖口卷到肘彎,露出結實的小臂,是馮偉的大兒子馮棟;壯實的那個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梁上淌著汗,腰間彆著把短刀,是小兒子馮虎。馮虎路過狗娃身邊時,眼睛往他背上的步槍瞟了瞟,忽然停住腳:“這槍沒擦乾淨啊,小子。”

狗娃的臉“騰”地紅了。他才十五,剛學打槍沒幾天,槍托上的木紋裡還沾著灰。他把槍往身後藏了藏,手指絞著腰帶:“我……我待會兒就擦。”

“擦槍跟洗臉一樣,得用心。”馮虎咧開嘴笑,露出兩排白牙,“槍管裡的灰不擦淨,打起來容易炸膛。”他拍了拍狗娃的肩膀,掌心的老繭硌得狗娃縮了縮脖子,“想學不?回頭我教你。”

狗娃的眼睛亮了,像被太陽照到的井水:“真的?”

“騙你是小狗。”馮虎說著,已經大步往前走去,粗布褲子的褲腳掃過路邊的草,帶起一串土粒。

劉花跟著隊伍往院裡走,懷裡的碗不再晃了。五叔湊過來,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這馮家,是真不一樣。”她嗯了一聲,眼角的餘光瞥見馮偉正跟劉誌國說些什麼,兩人並肩走著,馮偉的肩膀比劉誌國寬些,步子卻邁得一樣大。

西院的門是兩扇褪了漆的木門,門軸上的鐵鏽紅得發亮。推開時“吱呀”一聲,驚得簷下的燕子撲棱棱飛起來。院裡的青磚地長著幾叢馬齒莧,牆角堆著半垛乾草,正房的窗紙破了個銅錢大的洞,用張麻紙糊著,紙上還沾著片乾了的玉米葉。

“這是俺們家以前的老院,閒著也是閒著。”馮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東廂房能住人,西廂房堆著農具,挪挪就能騰出來。”他指著院角的井,“井水甜得很,能直接喝。”

馮棟已經指揮著幾個佃戶往糧倉走。佃戶們扛著麻袋,腳步輕快,嘴裡還哼著小調。一個穿藍布褲的老漢路過劉花身邊,麻袋上的玉米粒子掉下來,滾到她腳邊。“馮老爺是好人。”老漢撿起玉米粒,往她手裡塞了顆,“去年大旱,他把自家的存糧拿出來,跟俺們同吃同住,一起挖水井,這樣的地主,打著燈籠都難找。”

劉花捏著那顆玉米,籽粒飽滿,帶著太陽的溫度。她忽然想起離家時,娘往她包袱裡塞煮雞蛋,說“跟著好隊伍,才能遇見好人”。那時候她不懂,隻覺得隊伍能讓她吃飽飯就好,可此刻站在這落著玉米葉的院子裡,看著馮棟幫戰士們搬行李,看著馮虎蹲在地上教狗娃卸槍栓,心裡忽然暖烘烘的。

傍晚時,劉花幫炊事員燒火。灶台是用黃泥糊的,鍋沿黑得發亮,倒比她家用了十年的鍋還順手。她往灶膛裡添柴,火苗“劈啪”地舔著鍋底,映得她臉頰發燙。院門外傳來馮偉的大嗓門:“劉隊長!看看俺這菜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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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開門簾一角往外看。劉誌國跟著馮偉往院角走,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像兩條並在一起的扁擔。馮偉扒開窖口的乾草,一股涼氣冒出來:“這裡能存三百斤紅薯,去年冬天,俺們就是靠這個撐過來的。”

劉誌國探頭往窖裡看了看,忽然笑了:“馮老哥這手藝,比我們炊事員還地道。”

“老哥”兩個字讓馮偉的眼睛亮了亮,他直起身,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在褲子上擦了擦:“劉隊長不嫌棄,叫俺老馮就行。”

夜裡起了風,吹得窗欞“吱呀”響。劉花躺在東廂房的地鋪上,身下的麥草帶著股清香。五叔的呼嚕聲在旁邊響起,像頭老黃牛;狗娃的呼吸很輕,大概還在琢磨馮虎教他的卸槍口訣。她翻了個身,看見月光從窗紙的破洞鑽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小塊亮,像塊被遺忘的碎銀子。

隔壁屋裡,馮偉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他在跟劉誌國講年輕時開荒的事:“那時候俺爹帶著俺,天不亮就下地,一钁頭下去,能濺起三尺土。手上磨出的泡破了又長,長了又破,最後就成了繭子……”

劉誌國的聲音低些,聽不太清,隻隱約聽見“我們打仗,也是為了讓老百姓能安安穩穩種莊稼”。

劉花把臉埋進麥草裡,鼻尖縈繞著陽光和泥土的味道。她忽然想起副隊長賀峻霖。去年在鎮上趕集,遠遠見過他一麵,穿件洗得發白的軍裝,站在戲台子上演講,說“將來要讓天下的莊稼人都有自己的地”。那時候她覺得這話太遠,遠得像天上的雲,可此刻聽著隔壁兩人的說話聲,看著窗外那片月光,忽然覺得那雲好像飄得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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