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風雪夜歸人_旱魃:隴塬骸骨三百萬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60章 風雪夜歸人(1 / 1)

北關巷子的雪比彆處厚,大概是少有人走的緣故。劉花的鞋跟在冰上打滑,好幾次差點摔倒,賀峻霖攥著她的手往前拽,馬在後麵呼哧呼哧地喘氣,蹄鐵踏在凍硬的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響,在空蕩的巷子裡蕩出回音。

“快到了。”劉花的聲音發顫,往巷子深處指了指。第三家的門楣上掛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麵刻著“平記布莊”四個字,被雪蓋了一半,得仔細看才能辨認。門口堆著些劈好的柴禾,碼得整整齊齊,像劉平貴做事的樣子——哪怕日子再難,也得透著股體麵。

賀峻霖讓馬在柴禾堆旁站定,劉花走上前,手在門板上懸了半天,才輕輕敲了三下。敲得太輕,裡麵沒動靜,她又加重力氣敲了敲,指關節在凍硬的木門上撞得生疼。

過了好一會兒,裡麵傳來窸窣的響動,接著是個沙啞的聲音:“誰啊?”

“爹,是我,花兒。”劉花的聲音一下子軟了,帶著哭腔。

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露出劉平貴的半張臉。他比去年瘦了不少,顴骨凸得老高,鬢角添了好些白頭發,眼睛裡全是紅血絲。看見劉花,他先是愣了愣,隨即眼裡湧出水來,手在門板上抓了抓,卻沒說出話。

“劉叔好。”賀峻霖喊了聲,把馬往門裡牽。劉平貴這才回過神,趕緊把門拉開,風卷著雪灌進院子裡,他縮了縮脖子,往劉花身後望了望:“就你們倆?”

“嗯,我們倆走了一天了,這一路上都是關卡。”賀峻霖把馬牽進後院,馬槽裡還有些乾草,他抓了把遞過去,馬立刻埋頭吃起來,尾巴甩了甩,掃落了屋簷上的雪。

劉花跟著父親往裡屋走,屋裡比外麵暖和些,炕洞裡的火還沒滅,散發出淡淡的煤煙味。李玲玲從炕上下來,手裡攥著塊烤紅薯,眉頭舒展滿臉開心的說:“臭丫頭終於回來了?”

“媽媽!”劉花撲過去抱住她,眼淚再也忍不住,劈裡啪啦地掉下來,落在母親的棉襖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姐姐!”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裡屋的門簾被掀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男孩竄出來,身後跟著個穿學生裝的少女。男孩撲到劉花腿邊,仰著凍得通紅的臉蛋,正是十歲的劉勇斌;少女手裡還捏著本樂譜,眉眼間和劉花有幾分像,卻是劉沐暖,剛從蘭州放假回來。

“沐暖?勇斌?”劉花又驚又喜,蹲下來摟住弟弟,“你們都長大啦?”

“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劉勇斌拽著她的衣角晃,“我跟二姐等你好幾天了,爹說你要是再不回,就去蘭州找二姐時順路尋你呢。”

劉沐暖走上前,輕輕抱了抱劉花,目光轉向賀峻霖時帶著點好奇:“這位是?”

“這是賀峻霖,我們副隊長。”劉花擦了擦眼淚,忽然紅了臉,“也是……也是你們未來姐夫。”

“姐夫好。”劉沐暖抿嘴笑了,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比劉花多了幾分書卷氣。劉勇斌卻仰頭盯著賀峻霖,突然指著他腰間的布包:“姐夫帶好吃的了嗎?”

李玲玲拍了他一下:“沒規矩。”又轉向賀峻霖,“快坐,讓花兒她爹燒點熱水。”說著就往賀峻霖手裡塞了個粗瓷碗,“喝點熱水暖暖,路上準定凍壞了。”

賀峻霖把包袱搬進屋裡,解開時才發現,那半匹靛藍粗布被刺刀劃了道口子,露出裡麵的棉絮。他心裡咯噔一下,趕緊把布卷起來,卻被劉平貴看見了。“馮軍的人劃的?”劉平貴的聲音很低,往窗外看了看,把窗戶紙往緊了糊了糊。

“嗯,城門崗哨查得緊。”賀峻霖沒細說,從另一個包袱裡掏出雜糧和鹽,“這點東西您收著,開春能頂些日子。”

劉勇斌眼尖,瞅見包袱裡的紅薯乾,伸手就要抓,被劉沐暖拉住:“等娘蒸過再吃。”她轉向賀峻霖,輕聲道,“蘭州城裡也查得嚴,學堂裡好幾個同學的家人都被抓去征勞役了。”

劉平貴點點頭,把鹽罐拿出來。罐子是空的,他小心翼翼地把鹽倒進去,手抖得厲害,鹽粒撒了些在桌上,他趕緊用手指沾起來,放進嘴裡抿了抿。“上個月馮軍來搜糧,把存的那點鹽都搜走了。”他的聲音有些發澀,“連布莊的賬本都翻了三遍,說要查有沒有通匪的證據。”

劉花這時才注意到,屋裡的陳設比去年簡陋了不少。牆上的織布機蒙著塊破布,上麵落了層灰,顯然很久沒動過了。角落裡堆著些零碎的布頭兒,是以前做衣服剩下的,現在卻像寶貝似的碼著。“爹,布莊不開了?”

“開啥呀。”劉平貴往灶膛裡添了把柴,火光映著他的臉,“馮軍要征‘軍布’,說是給隊伍做棉衣,其實就是白搶。上個月剛織好的兩匹布,還沒出門就被他們拉走了,連個收條都沒給。”他咳嗽了兩聲,咳得腰都彎了,“我這身子骨,也織不動了。”

李玲玲把烤紅薯塞給劉花:“快吃,熱乎的。你爹從你走後,一天提心吊膽的,就盼著你回來。”又給劉勇斌和劉沐暖各分了半塊,“沐暖帶回來的洋胰子,我蒸了紅薯,就等花兒回來一起吃。”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紅薯烤得焦焦的,甜汁順著手指往下流,劉花吹了吹,咬了一口,暖意從喉嚨一直流到心裡。劉勇斌三口兩口吃完,湊到劉花身邊:“姐姐,你跟姐夫是打壞人去了嗎?我聽巷口王奶奶說,你們在南邊打了勝仗?”

“小孩子家彆亂問。”劉平貴沉下臉,卻被賀峻霖按住手。

“勇斌說得對,我們就是去打壞人的。”賀峻霖笑了笑,“等把壞人打跑了,就讓你爹重開布莊,給你做新衣裳。”

劉沐暖這時忽然說:“爹,我在蘭州認識個先生,他說南邊有隊伍在抗日,說不定……”

“噓——”劉平貴趕緊打斷她,往窗外看了看,“彆亂說,被巡邏兵聽見要出事的。”

晚飯是紅薯粥,裡麵摻了點糜子麵,稠稠的,冒著熱氣。劉平貴往劉花碗裡多盛了些紅薯,劉勇斌捧著碗蹲在炕角,呼嚕呼嚕喝得香,劉沐暖則輕聲跟母親說學堂的事,說音樂老師教了新曲子,等過了年想教村裡的孩子唱。李玲玲聽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輕輕吹了吹嘗了一口,開心的說:“還是花兒做的粥香。”她緊繃的內心好久都沒這樣放鬆開心過了。

吃完飯,劉平貴把賀峻霖叫到院裡,從柴房裡拖出個木箱。箱子上了鎖,他摸出鑰匙打開,裡麵是些布料的樣品,有靛藍的粗布,有帶花紋的細布,還有塊紅綢子,疊得整整齊齊。“這塊紅綢子,是去年給花花準備的。”劉平貴的聲音有些發顫,“結果這丫頭倔強,一言不合就跑了,我也一年沒見了,這丫頭回來了,就給你們吧”

賀峻霖的心猛地一酸,把紅綢子拿起來。綢子很軟,滑滑的,帶著點淡淡的樟腦味。“劉叔,謝謝您。”

“謝啥。”劉平貴把箱子鎖好,“等世道太平了,叔給你倆做身新衣服,風風光光地辦場婚事。”他往遠處望了望,平涼城頭的燈亮了,像幾顆昏黃的星,“我總覺得,這世道不會一直這樣。”

回到屋裡,劉花正幫媽媽捶背,李玲玲打了個哈欠,拍了拍劉沐暖的手:“沐暖,給我們唱個歌吧,就唱你在學堂學的那個。”

劉沐暖清了清嗓子,指尖輕輕在膝蓋上打著節拍,輕聲唱起來:“月亮光,照窗台,娃娃盼著春天來……”聲音比劉花清亮些,混著窗外的風雪聲,像一縷細細的暖流。賀峻霖靠在炕沿上,聽著聽著,眼皮越來越沉,連日的奔波讓他疲憊不堪,炕洞裡的火暖烘烘的,把寒意都驅散了。

夜裡他醒了一次,聽見劉平貴在咳嗽,咳得很厲害,像要把肺咳出來。劉花在給他捶背,劉沐暖端著水遞過去,低聲說著什麼,他沒聽清,隻聽見劉平貴歎了口氣,說:“明天不知道這些土匪會不會來查。”

賀峻霖翻了個身,看著窗外。雪已經停了,月亮從雲裡鑽出來,把院子裡的雪照得發白。馬在馬棚裡打著響鼻,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很安靜,不像有危險的樣子。他摸了摸棉襖夾層裡的銀元,還在,硬硬的,像顆定心丸。

天快亮時,他又夢到了馮家堡。劉誌剛正指揮著戰士們劈柴,虎娃蹲在地上玩雪,劉雙喜的煙袋鍋在雪地裡明滅。他想喊他們,卻發不出聲音,著急地往前跑,腳下的雪忽然變成了河,冰涼的水沒過腳踝……

“醒了?”劉平貴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灶上溫著粥,喝點再睡。”

賀峻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屋裡的燈亮著,劉平貴正往灶膛裡添柴。劉勇斌抱著枕頭縮在炕角,睡得正香,劉沐暖已經起來了,正幫著母親整理炕席。“劉叔,您起這麼早?”

“習慣了,以前這時候早開鋪子了。”劉平貴把粥碗遞過來,“你們去地窖裡躲會兒,馮軍的巡邏隊天亮就出來。”

劉花也醒了,匆匆吃過早飯,李玲玲坐在門口,背靠著牌匾說“你們藏好,等他們走了,我就給你們報信。沐暖,看好你弟弟。”

“娘放心。”劉沐暖點點頭,悄悄往賀峻霖手裡塞了塊紅薯乾,“墊墊肚子。”

賀峻霖和劉花來到後院裡,掀開倉庫大門,最後一個貨架的後麵有道暗門。劉勇斌跟在後麵,攥著劉花的衣角小聲問:“姐姐,壞人真的會來嗎?”

“彆怕,有姐夫在。”賀峻霖摸了摸他的頭,率先鑽進暗門。劉沐暖最後進來,細心地用草垛擋住門縫,輕聲道:“我在上麵聽著,有動靜就咳嗽三聲。”

院子裡的腳印很快被風吹平,像誰都沒來過。暗門後一片漆黑,劉勇斌緊緊挨著賀峻霖,忽然小聲說:“姐夫,等你打跑壞人,能教我打槍嗎?”

賀峻霖笑了,在黑暗中點點頭:“能。”

喜歡旱魃:隴塬骸骨三百萬請大家收藏:()旱魃:隴塬骸骨三百萬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最新小说: 楊建輝傳 詭異入侵我拯救世界 詭叩門扉 無限直播:我在副本裡成神 靈氣複蘇:開局覺醒神級天師係 傳說,從紙紮匠開始 藥師門徒修仙筆記 學長!我持靈玉通陰陽 火影:我寫日記曝光大筒木降臨 錦衣異世錄之鐵血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