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盼花花歸_旱魃:隴塬骸骨三百萬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93章 盼花花歸(1 / 1)

大年初三,黃土高原把“乾冷”兩個字刻到了骨子裡。風刮過劉平貴家的土院牆時,沒裹著去年那樣的雪粒子,卻帶著刀子似的勁,刮得院門外那棵老槐樹光禿禿的枝椏“吱呀”響,像是誰在夜裡數著日子,一聲比一聲沉。劉平貴蹲在門檻上,手裡攥著半袋磨得快成粉的糜子,指尖把布袋捏出幾道白印——這是家裡最後一點能湊數的“年貨”,往年這個時候,李玲玲早該在院裡炸油餅、蒸花饃,劉勇斌還會圍著灶台轉,問她“娘,糖角角啥時候能吃”,可今年,灶房裡安安靜靜的,連點油煙氣都少得可憐。

“他爹,天明和暖暖快到了,你把院裡的雪掃掃,彆讓娃們滑倒。”李玲玲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塊洗得發白的藍布,正往門框上貼——往年貼春聯,沐暖總搶著遞膠水,今年沒買紅紙,隻能用這塊舊布擋擋風。她抬頭看了看天,日頭藏在灰蒙蒙的雲裡,連點暖光都透不出來,涇河的方向傳來隱約的風聲,她又忍不住念叨:“不知道花花在靜寧冷不冷,有沒有給她做件厚棉襖。”

劉平貴“嗯”了一聲,起身拿起牆角的掃帚。掃帚杆是槐樹枝做的,如今頂端的枝椏磨得發亮,掃起院裡薄薄一層積雪時,動作慢得像怕碰碎了什麼。去年秋天,賀峻霖帶著花花去靜寧了,自入冬後,信就斷了。先是聽說靜寧城邊又起了戰事,後來又傳涇河上遊斷了流,連帶著郵路都停了,李玲玲夜裡總睡不著,摸出花花臨走前繡的帕子——帕子上繡著朵歪歪扭扭的山丹丹,是花花跟著鎮上繡娘學的第一針活——翻來覆去地看,眼淚把帕子都洇濕了好幾回。

院門外傳來腳步聲,劉勇斌第一個蹦起來,紮著羊角辮的小身子往門口衝,嘴裡喊著:“是暖暖姐!是天明哥!”這娃今年剛十歲,記性卻好,夏天時候曾天明跟著劉沐暖來家裡,給她帶過一顆蘭州買的水果糖,甜得她記到現在。李玲玲趕緊擦了擦手,迎到門口時,正看見劉沐暖扶著曾天明的胳膊,兩人踩著地上的凍土層走過來,鞋底子敲在地上,發出“噔噔”的響,在冷清的街上顯得格外清楚。

“媽,我們回來了。”劉沐暖笑著喊,臉上帶著點旅途的疲憊,棉衣領子上沾了層黃土。她身邊的曾天明跟著點頭,手裡拎著個布包,包得鼓鼓囊囊的——是他爹讓帶的,裡麵裝著幾塊臘肉和兩斤白麵,說“平貴叔家日子難,彆空著手去”。曾天明生得周正,眉眼清俊,穿了件洗得乾淨的學生裝,袖口卷著,露出手腕上的表,是他攢了三個月零花錢買的二手貨,此刻表盤上的指針正指向晌午,可天還是灰蒙蒙的,像是永遠亮不透。

“快進來,快進來,屋裡生了火。”李玲玲拉著劉沐暖的手,掌心觸到姑娘冰涼的指尖,趕緊往屋裡帶,“路上冷不冷?涇河那邊好走不?”

“還行,就是風大,涇河都斷流了,河床上全是凍硬的泥塊。”劉沐暖說著,往屋裡掃了一眼,沒看見花花的影子,眼神暗了暗,“媽,姐姐還沒信嗎?”

李玲玲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去灶房端菜。鍋裡燉著蘿卜乾,是秋天曬的,還有一碗炒洋芋絲,油放得少,亮晶晶的,是她特意省下來的。劉勇斌湊到曾天明身邊,仰著小臉問:“天明哥,蘭州有糖嗎?有花花姐喜歡的那種軟糖嗎?”

曾天明被問得笑了,從布包裡摸出顆用糖紙包著的糖,遞給劉勇斌:“有,就這一顆,是我上次演出時發的,給你留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等開春了,我讓我爹給你們帶點,他去蘭州進貨時,能碰到賣糖的。”

劉勇斌接過糖,攥在手裡舍不得拆,小跑到李玲玲身邊,舉著糖說:“娘,天明哥給的糖,我留給花花姐!”

李玲玲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眼圈又紅了。劉平貴坐在桌邊,給曾天明倒了碗熱水,說:“天明,你爹最近還好?豬肉生意好做不?”

“還行,就是縣上人少,買肉的不多,我爹說能顧著溫飽就不錯了。”曾天明喝了口熱水,暖意順著喉嚨往下走,“前幾天我回平涼時,看見街上好多人家都沒貼春聯,跟沐暖說的一樣,今年太乾了,地裡的麥子都快旱死了,鄉親們哪有心思辦年貨。”

幾人正說著,李玲玲把菜端上桌,擺了四雙筷子,多出來的那一雙,是給花花留的——往年吃飯,花花總坐在劉沐暖身邊,兩人偷偷換菜吃,如今那位置空著,桌上的菜也顯得冷清了。劉沐暖拿起筷子,夾了口蘿卜乾,嚼著嚼著,突然說:“媽,我跟天明在涇河畔逛的時候,看見有人在河邊挖野菜,說想湊點年貨。天明還說,他以前聽他爹講,前年,涇河也斷流過,那時候比現在還難。

曾天明聽著,放下筷子說:“嬸,您彆擔心,靜寧那邊我有個同學,前陣子還寫信給我,說那邊最近還算太平,就是糧少。賀哥是當兵的,肯定能照顧好花花姐,說不定開春郵路通了,就能收到他們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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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像是給李玲玲吃了顆定心丸,她點了點頭,給曾天明夾了塊洋芋絲:“你多吃點,路上累了。

吃完飯,劉勇斌拉著曾天明教她認字,曾天明從包裡拿出本舊課本,教她寫“家”字,劉勇斌學得認真,小手指在桌上畫著,嘴裡念叨:“家,有娘,有爹,有暖暖姐,還有花花姐。”李玲玲坐在一旁縫衣服,是給花花做的棉襖,布料是去年的舊布,她拆了改,改了拆,總覺得不夠暖和,針腳縫得又密又細,像是把所有的牽掛都縫進了布裡。

劉沐暖走到院裡,望著涇河的方向。風還在刮,刮得她的圍巾飄起來,遠處的山光禿禿的,連棵草都看不見,涇河的河床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像一條乾裂的傷口。她想起去年和姐姐在涇河畔玩,那時候河水還沒斷流,花花撿了塊扁石頭,往河裡打水漂,石頭跳了三下,花花笑得像朵山丹丹。如今河床上隻有凍硬的泥塊,連塊像樣的石頭都找不到。

“在想啥?”曾天明走過來,手裡拿著件外套,披在劉沐暖身上,“風大,彆凍著了。”

“想姐姐,想她什麼時候能回來。”劉沐暖輕聲說,“你說,她會不會也在想我們?會不會也在看涇河的方向?”

曾天明望著涇河,沉默了一會兒,說:“會的。賀哥是個靠譜的人,他答應過平貴叔,會把花花平平安安送回來的。你看,這河雖然斷流了,可開春一解凍,水還會流回來的,就像你姐,早晚也會回來的。”

劉沐暖點點頭,突然唱起了那首新學的曲子。歌聲很輕,被風吹著,飄向涇河的方向,飄向靜寧的方向。歌詞裡唱著黃土塬的日出,唱著涇河的流水,唱著“等春天來了,親人就回家”。曾天明站在一旁聽著,手指輕輕打著節拍,陽光終於從雲縫裡漏出一點,灑在兩人身上,也灑在斷流的涇河床上,像是給這片乾裂的土地,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希望。

屋裡,劉勇斌還在跟著曾天明學認字,李玲玲的針線還在棉襖上穿梭,劉平貴蹲在門檻上,手裡攥著花花繡的帕子,望著靜寧的方向。風還在刮,可這一次,風裡好像少了點刀子似的勁,多了點盼頭——盼著開春,盼著涇河的水重新流起來,盼著花花能平平安安地回來,盼著下一個新年,灶房裡能飄著油餅的香,院裡能聽見花花的笑聲。

日頭慢慢西沉,把黃土高原的影子拉得很長。劉沐暖唱完最後一句,回頭看了看屋裡的燈光,又看了看涇河的方向,心裡默念:姐,快回來吧,我們都在等你。曾天明拍了拍她的肩膀,兩人一起往屋裡走,腳步聲落在凍硬的地上,一步一步,像是在朝著春天,朝著團圓,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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