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開發?”亞瑟看著她,“這是審片會,不是招商會。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主導創作方向了?”
女人笑了笑,嘴角弧度標準得像用尺子量過:“我們是聯合投資方之一,當然有發言權。”
“可你們的投資協議還沒簽署。”他說。
“流程總會走完的。”她語氣輕描淡寫,仿佛一切已成定局。
旁邊雲啟資本的代表接過話:“亞瑟先生,說實話,我們都挺佩服你的跨界勇氣。但從專業角度看,你帶來的那些‘數據分析’,更像是學術報告,而不是創作指導。”
這話一出,光影傳媒的人跟著點頭。另一名陌生製片人甚至直接說:“一個做科技出身的人,憑什麼對藝術指手畫腳?”
空氣凝滯。
亞瑟沒有反駁。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記錄本,一頁頁翻動,默默記下每個人的發言時間、措辭傾向、邏輯漏洞。他知道,此刻爭辯毫無意義。這些人不是來討論作品的,他們是來宣示主權的。每一句話都在傳遞同一個信號:你已經被排除在遊戲之外。
艾迪始終沉默。直到爭議最激烈時,她才輕輕說了句:“先看完片子吧。”
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房間安靜下來。
亞瑟抬眼看她。她低著頭,指尖輕輕敲擊桌麵,像是在計算時間,又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指甲塗著啞光酒紅,與平日偏愛的裸色截然不同——那是偽裝,還是提醒?
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她或許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生。甚至,她可能根本無力阻止,隻能以這種方式維持最後一點體麵。
會議草草收場。最終決定:下一階段剪輯將由“多方共同參與優化”,原定雙簽機製暫不執行。這意味著,他徹底失去了對項目核心內容的否決權。
人群散去,亞瑟攔住了她。
“剛才那些人,是不是你默許的?”
她腳步一頓,沒有轉身。
“我沒有辦法拒絕他們的參與。”她說,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貼著地麵流淌。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不是來審片的,是來審判我的?”
她終於回頭看他。眼神複雜,像是有話要說,卻又被什麼死死壓住。她嘴唇微動,最終隻吐出一句:“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為什麼是我退出?”他問,“明明是你找我來的。”
“有些事,我不方便解釋。”她聲音低了些,“但我希望你能平安。”
“所以你就讓他們當著你的麵,把我所有的貢獻抹掉?讓我像個局外人一樣被踢出去?”
她沒說話。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朝電梯方向走去。
他站在原地,走廊燈光打在地麵,映出長長的影子。身後會議室的門緩緩關閉,自動鎖扣發出“哢”的一聲輕響,像一把鎖落下。
他掏出手機,再次打開那封匿名郵件。截圖還在,證據鏈正在閉合。他一條條翻看剛才記下的筆記:誰說了什麼,何時打斷,誰回避了問題。這不是偶然的施壓,而是一次有預謀的圍剿。三家原本彼此競爭的企業,竟然能在短時間內達成一致,背後必然有人推動。
而艾迪的態度,讓他第一次真正懷疑——她究竟是被困者,還是共謀者?
他靠在牆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走廊儘頭傳來電梯到達的提示音,接著是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聲音,越來越遠。他知道她走了。
但他沒有追。
風從通風口吹進來,帶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睜開眼,盯著天花板角落的一盞燈。那燈光輕微閃爍了一下,像某種信號。
他握緊手機,指節微微發白。
這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退路。要麼在這場博弈中徹底消失,要麼撕開這張層層疊疊的關係網,找到真正的突破口。
他轉身走向安全出口,腳步堅定。
樓梯間的防火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金屬搭扣咬合的瞬間,他的左手鬆開手機,任它滑進口袋。
右手則從內袋抽出一支筆,黑色,細長,是他昨天新買的。
筆帽旋開,露出內芯——不是墨水,而是一枚微型存儲芯片。裡麵存著他過去六個月偷偷備份的所有原始數據、未公開的研究模型,以及一段長達四十分鐘的加密視頻:那是林晚失蹤前最後一次內部會議的錄音,標題寫著:“當真相成為代價,我們是否還敢講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