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工廠的深處,有一片相對空曠的隔離區,這裡曾是堆放廢料的地方,如今被清理出來,地麵還殘留著一些難以祛除的汙漬和鐵鏽痕跡。這裡遠離生活區,即使鬨出再大的動靜,也不容易驚擾到其他人。
此刻,蘇冉和林默就站在這片空地的中央。
晨光完全鋪灑開來,卻驅不散彌漫在兩人之間那份無形的沉重。昨夜的血腥氣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林默安靜地站在蘇冉麵前,垂著眼眸,像一尊失去生氣的精致雕像。他周身的氣息依舊帶著寒意,但不再是那種充滿攻擊性的暴戾,更像是一種厚重的、將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的壁壘。
蘇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複雜情緒。恐懼的餘悸仍在,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決心。她知道,口頭上的安慰和保證已經不夠了,必須用行動來打破僵局,必須讓他真正開始學習“控製”。
“小默,”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場地上顯得格外清晰,“還記得我們最開始的時候嗎?係統讓你背誦《行為規範》。”
林默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有抬頭,隻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那段被迫學習“無用規則”的時光,對他而言,是怪異而模糊的記憶。
“那些規則,是告訴人們‘什麼不該做’。”蘇冉緩緩踱步,目光掃過地麵上一些散落的、鏽蝕的小型金屬零件,“但它們沒有告訴你,當你擁有輕易打破所有這些規則的力量時,你‘應該’怎麼做。”
她停下腳步,彎腰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鏽蝕齒輪,在手裡掂了掂。
“你的力量,就像這個齒輪。”她將齒輪托在掌心,展示給他看,“它可以卡在機器裡,讓整個設備有序運轉;但如果它失控飛出去,”她手腕猛地一抖,作勢欲擲,但又緊緊握住,“它就會變成傷人的凶器。”
林默終於抬起了眼,看向她手中的齒輪,純黑的眸子裡似乎有微光流轉,帶著一絲困惑。
蘇冉將齒輪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後退幾步,指著他腳下不遠處一塊半嵌入地麵的、約莫臉盆大小的厚重鐵板。
“現在,嘗試用你的力量,把這塊鐵板,從地裡‘取’出來。”她下達了第一個指令,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但是,有幾個要求:第一,不能破壞鐵板本身的結構;第二,不能波及到鐵板周圍三步以內的地麵;第三,過程要‘安靜’。”
這個任務,對於能夠輕易撕裂人體、轟碎牆壁的林默來說,聽起來簡單得可笑。但附加的要求,卻瞬間提升了難度。這不再是肆無忌憚的破壞,而是需要精微操控的“作業”。
林默看著那塊鐵板,眼神微凝。他幾乎沒有思考,本能地,一絲黑霧如同觸手般從他指尖逸出,迅猛地纏向鐵板邊緣,帶著一股蠻橫的撕裂感——這是他最習慣的使用力量的方式。
“停!”蘇冉立刻喝止。
黑霧在觸及鐵板前瞬間僵住,然後不甘地縮回。
“方式錯了。”蘇冉走到他身邊,沒有責備,隻是冷靜地分析,“你想的是‘撕開’土地,把它‘拔’出來。這樣不可能不破壞周圍。想想看,有沒有更……溫和的辦法?比如,均勻地施加力量,讓它‘鬆動’,然後‘托舉’出來?”
林默眉頭蹙起,純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耐和煩躁。對他而言,毀滅遠比創造和精控來得簡單直接。他再次嘗試,這次黑霧變得柔和了一些,試圖滲透到鐵板與土地的縫隙中。但力量的控製依舊粗糙,黑霧過處,邊緣的泥土明顯出現了碎裂的跡象。
“還是不對。”蘇冉搖頭,“力量太散了,集中一點,感受它,像用手輕輕捏起一件易碎品。”
一次,兩次,三次……
林默的耐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每一次失敗,他眼中那抹深沉的黑色就濃鬱一分,周身的氣息也越發不穩定。那塊鐵板在他暴戾時而被增強、時而又被強行壓抑的力量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邊緣已經開始扭曲變形。
失敗的挫敗感,連同昨夜被蘇冉恐懼眼神刺痛的記憶,以及體內黑暗力量蠢蠢欲動的躁動,如同毒藤般交織在一起,開始啃噬他的理智。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他突然低吼出聲,聲音嘶啞,帶著壓抑不住的暴戾和委屈,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幾乎要徹底被黑暗占據,“直接毀掉它!毀掉所有礙事的東西!更快!更簡單!”
濃鬱的、帶著毀滅氣息的黑霧再次不受控製地從他體內爆發出來,如同沸騰的墨汁,瞬間向四周擴散!地麵以他為中心,開始寸寸龜裂!那塊鐵板在狂暴的能量衝擊下發出刺耳的金屬呻吟,眼看就要被徹底撕碎!
他再次站在了失控的邊緣。
蘇冉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恐懼的本能讓她幾乎想要後退。但她死死咬住了牙關,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那令人窒息的黑霧,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直接衝到了林默麵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黑霧中蘊含的冰冷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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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她用儘全身力氣,大喊他的名字,聲音穿透了能量的嗡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信任,“看著我!”
她伸出雙手,不是去攻擊,也不是去格擋,而是直接捧住了他那張因力量暴走而略顯扭曲、被黑霧繚繞的臉頰!
她的手掌溫暖,甚至有些滾燙,與他皮膚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看著我!”蘇冉死死地盯著他那雙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看清楚!我是蘇冉!看著我!”
洶湧的黑霧在她碰到他的瞬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驟然一滯。
林默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那雙純黑的、充滿毀滅欲望的瞳孔猛地收縮,焦距艱難地彙聚到近在咫尺的這張臉上。
他看到了她蒼白的臉色,看到了她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看到了她微微顫抖的嘴唇……但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有緊張,有擔憂,但唯獨沒有了昨夜那種讓他如墜冰窟的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比堅定的、仿佛能穿透一切黑暗的光芒。
那光芒,像一根救命稻草,垂落在他即將徹底沉淪的意識深淵之前。
“……蘇……姐姐……”他乾澀的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周身的黑霧,像是失去了燃料的火焰,開始劇烈地波動,然後不甘心地、一點點地收斂、退縮,退回他的體內。地麵停止龜裂,那塊飽受摧殘的鐵板也終於停止了哀鳴。
他眼中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雖然依舊深邃,卻重新映出了蘇冉清晰的身影。暴戾和煩躁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近乎虛脫的茫然,以及一絲……後怕。
蘇冉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感覺到他力量的平複,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稍稍放鬆。她依舊捧著他的臉,沒有鬆開,聲音放緩了下來,帶著一種引導式的溫和:
“對,看著我。記住這種感覺。”她的拇指輕輕擦過他冰涼的皮膚,“當你覺得控製不住的時候,就停下來,看著我。我是你的‘錨’,我不會怕你,我會在這裡,一直在這裡。”
林默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溫暖,感受著臉頰上傳來的、驅散內心冰冷的溫度。他眼中的茫然漸漸散去,一種全新的、陌生的情緒緩緩浮現——那是一種依賴,一種確認,一種在狂暴海洋中終於找到港灣的安定。
他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抵在了蘇冉的額頭上。
這是一個無聲的、全然的信賴姿態。
蘇冉沒有動,任由他靠著,感受著他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
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長,融合在一起。空曠的場地上,彌漫的不再是血腥和暴戾,而是一種曆經風暴後,艱難重建的寧靜與堅定。
控製之路,漫長而艱難。
但至少,他們找到了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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