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在自己偏院內繼續裝模作樣認真讀書憋了兩天,差點讓劉琦這個後世之人給看吐了,兩天下來閉戶讀書下來,劉琦如今滿腦子就是之乎者也,子曰之類的。
於是劉琦便索性將手中的竹簡一丟,雙手托腮想起一顧茅廬的事。
上一回去隆中吃了閉門羹,還差點讓蔡瑁那老狐狸嗅出味兒來,下次不能再傻乎乎直接衝過去了。
劉琦琢磨著,得等個由頭,能名正言順出城的由頭。
結果機會還真讓劉琦等來了。
沒過幾日,恰逢劉表要去城郊祭祀先農,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這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典禮,劉琦作為長子,按理當然要跟著去。
蔡瑁雖然不情願,但這種場麵上的事,也不好明著阻攔。
祭祀的隊伍浩浩蕩蕩出了城,旌旗儀仗搞得挺像那麼回事
劉琦穿著正式的禮服,混在隊伍裡頭,眼珠子卻不住地往隆中方向瞟。
等儀式一開始,劉表被一眾官員簇擁著開始祭農發言,場麵有點亂哄哄的時候。
劉琦瞅準個空子,趕緊給張誠使了個眼色,兩人故意落後幾步,接著路邊樹林子一擋,迅速脫掉外麵顯眼的禮服,露出裡頭早準備好的尋常布衣,打馬就往西邊岔路鑽。
“快!抓緊時間!”
劉琦心裡跟擂鼓似的,既盼著這次能見著諸葛亮,又怕再撲個空。
劉琦之所以敢趁機去二訪茅廬,便是認定自己那個便宜老爹劉表不會讓自己出麵發言,且就算劉表會,蔡瑁也會阻攔。
劉琦敢拿自己的人頭擔保蔡瑁絕對不會希望自己在祭農典禮上發言,這樣的政治秀場上出麵,當著眾多百姓,以及眾多不明白劉琦處境的中下官僚麵前狂刷存在感。
蔡瑁如今巴不得劉琦這位長公子一點一點淡化出大眾的視野,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劉表兒子。
回到劉琦這頭,還沒等劉琦跑出去多遠,麻煩就來了。
隻見前往隆中的官道上赫然新設了個卡子,幾個兵丁拄著長矛在那兒,對過往行人盤查的那叫一個細,連挑柴老漢的柴火捆都要用矛杆捅幾下看看。
“操!蔡瑁這老小子,動作真他娘快!”
劉琦低聲罵了一句,但隻得勒住馬,心裡涼了半截。這明擺著就是衝他來的。
沒法子,硬闖肯定不行。
劉琦隻好和張誠繞到旁邊崎嶇難走的小道上,這一繞,就多費了快一個時辰。
等劉琦他們灰頭土臉、一身汗地趕到那片熟悉的鬆林外時,日頭都已經偏西了。
柴扉依舊半掩著,可劉琦的心已經沉下去大半。
劉琦上前叩門,還是那個小童探出頭來。
“先生今日可在家中?”劉琦抱著一絲希望問。
小童搖搖頭:“先生一早就出山訪友去了,歸期未定哩。”
得,又白跑一趟。
聞言劉琦隻感覺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憋得難受。
儘管劉琦難受到要爆炸,但也隻勉強笑了笑,然後讓張誠又把備好的禮物——一套難得的古本棋譜和一盒上品雲子遞過去:“勞煩小兄弟,等先生回來,務必轉交。”
小童聞言嬉笑地接過張誠手中的禮物,應承下來。
劉琦站在那兒,望著那緊閉的茅廬,心裡很不是滋味,挫敗感像潮水一樣湧上來。
兩次了!自己千辛萬苦來了兩次怎麼連個麵都見不著!難道老天爺真不給我劉琦一條活路?
劉琦蔫頭耷腦地轉身,招呼張誠:“走吧,回去。”
這次二訪茅廬一趟折騰,卻又是無功而返劉琦那是人困馬乏,心情更是跌到了穀底。
主仆二人沿著山道往下走,隻覺得口乾舌燥,遠遠看見道旁有個簡陋的茶棚,茶棚一老叟提著一冒著些許熱氣大茶壺挨個給客人倒茶。
劉琦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走,去歇歇腳,喝碗粗茶解解渴。”
走進茶棚劉琦掃了眼棚子裡麵,隻見坐著四五個人,看打扮像是遊學的士子,正爭得麵紅耳赤。
劉琦也沒在意,因為這隆中附近有水鏡先生司馬微開辦的水鏡莊大學堂,所以常有學子出現在這附近。
劉琦找了個角落的空位坐下,讓張誠去要兩碗最便宜的茶湯。
劉琦剛喝了一口,那如茶葉或者說枯葉的苦澀味道瞬間讓劉琦皺了下眉,就聽見旁邊那桌士子爭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荒謬!簡直荒謬!”
一個穿著稍顯華貴的學子拍著桌子。
“曹孟德如今被本初公大軍壓境,退守兗州腹地,糧草匱乏,敗局已定!焉有翻盤之理?元直兄此言,未免太過危言聳聽!”
被稱作“元直兄”的,是個約莫三十左右的青衫士子,麵容清瘦,眼神卻清亮有神。
他麵對指責,並不動怒,隻是平靜地端起粗陶碗喝了一口茶,緩緩道:
“非也,非也!袁本初地廣兵多不假,然其政令多出,謀臣各懷心思,顏良、文醜雖勇,不過匹夫之勇。”
“反觀曹孟德,雖處劣勢,但法度嚴明,知人善任,賞罰必信,且其麾下郭嘉、荀彧等人皆乃奇佐之才。更何況…”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卻也讓聲音更顯清晰了。
“袁紹如今更是昏庸不堪,竟將自己的左膀右臂田豐、沮授打入牢中,如此昏庸之舉致使麾下大將謀士緘默不言,大軍軍心渙散。”
“我若是曹公麾下智謀定勸曹公出奇兵,擊其後翼等軟弱之處,或囤積糧草之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袁軍百萬之眾,不戰自潰矣。”
這番話條理清晰,分析透徹,甚至隱隱點出了官渡之戰最關鍵的一環!
劉琦聽得心頭狂震,端著茶碗的手頓時僵住了——這人是誰啊?!分析得如此準確!
要知道如今曹操被打得龜縮官渡,天下九成九的人都看好袁紹,他居然能如此精準地預判到曹操的勝機和關鍵點?!
這眼光、這見識,絕非尋常腐儒!
那幾個學子顯然不服,又引經據典的反駁,說什麼四世三公威望深重,河北帶甲百萬等等。
但那青衫士子不慌不忙,一一予以駁斥,句句切中要害,說得那幾個學子麵紅耳赤,最後悻悻然甩下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結賬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