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到來時,旅途變成了煉獄。
烈日炙烤著大地,卷著乾燥塵土的熱風如同刀割。
為了加快行程,金兵將部分囚犯,包括趙佶和一些體弱的大臣,關進悶熱難耐的囚車。
囚車狹小,人擠人,空氣不流通,汗水與塵土混雜,黏膩地貼在身上。
車廂裡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汗臭、排泄物和絕望的氣息。
趙佶靠在冰冷的木板上,喉嚨乾渴得直冒煙,熱氣讓他頭暈目眩,胸口像壓著塊巨石。
他看到一名大宋官吏在角落裡悄無聲息地倒下,臉色青紫,再未醒來。
金兵隻是冷漠地將屍體拖出,隨手丟棄在路邊,連草草掩埋都不屑為之。
冬天的嚴寒,則帶來了另一種更為殘酷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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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北風呼嘯,穿透單薄的囚服;
當鵝毛大雪,覆蓋荒蕪的原野。
他們夜間隻能蜷縮在破舊的帳篷或簡陋的窩棚中。
金兵隻給他們每人發了一片薄如蟬翼的破氈子,勉強讓他們凍不死。
即便被凍暈過去,金人也會安排人工呼吸救活他們,溫暖他們一小會兒。
數月來的徒步,趙佶身體越發吃不消,在寒風中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腳趾與手指早已凍得麻木,關節如刀絞般刺痛。
他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冰渣刮過肺腑。
看著身旁因為饑寒交迫而死去的同伴,他們的麵容被凍得僵硬,卻帶著一絲解脫的平靜。
死亡,在此時,反而成了奢望。
一個淒冷的夜晚,金人隊伍終於得以在一方破敗的驛站歇息。
窗外西風呼嘯,好像要將搖搖欲墜的木門連根拔起。
屋內隻有一盞油燈,豆大的燈光搖曳不定,將趙佶形銷骨立的身影拉得格外瘦長。
靠坐在冰冷的牆角,趙佶全身疼痛難忍,可內心的痛苦卻更甚百倍。
想起汴京皇宮的富麗堂皇,禦花園裡奇花異草的馥鬱芬芳,宣和殿內無數珍玩書畫的流光溢彩。
如今,一切都成了鏡花水月,轉瞬成空。
趙佶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塊早已磨損不堪的墨條,和一塊粗糙的破布。
借著微弱的燈光,他蘸著自己的唾液為墨,在破布上寫下了那首著名的《北狩行》:
“徹夜西風撼破扉,蕭條孤館一燈微。
家山回首三千裡,何日歸期定未歸?”
墨跡未乾,淚水便模糊了太上皇的雙眼,將未乾的墨跡暈染開來。
曾幾何時,趙佶曾用這雙手,描繪大宋的萬裡江山,如今卻隻能在這無儘的黑暗中,書寫自己悲哀而屈辱的餘生。
他後悔極了!
後悔自己荒廢朝政,沉湎於聲色犬馬,將大好河山拱手讓給蔡京、童貫、高俅之流的奸臣,聽信他們的讒言,致使國力日衰,軍備廢弛。
後悔自己在金兵兵臨城下時,臨陣脫逃,將皇位禪讓給兒子,以為可以躲過一劫,卻不知那是將自己和國家推向更深的深淵。
他更後悔聽信了投降派的鬼話,兩度複位,幻想著金人得到好處後,會立刻退兵休戰。
那一刻的猶豫與天真,葬送了趙佶最後的自由與尊嚴。
最不濟,若是自己當初一直被軟禁在應天府,至少還能安享片刻清閒,免受如今的百般折辱。
現在的太上皇趙佶,在極度的絕望中,竟然奇跡般地想到了他的兒子,那個曾被他視為“逆子”,甚至在他看來有些平庸的趙桓。
趙佶早已麻木的心底,竟然生出了一絲微弱的、近乎奢望的念頭:希望如今的大宋官家,能夠救自己回去。
哪怕是割地賠款!
哪怕是割地賠款,把自己換回去也好啊!
窗外的西風似吹散了趙佶作為帝王最後一點的傲骨,隻留下一個困頓潦倒的囚徒,在絕望中等待著不知何時到來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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