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
行宮正殿之內,牆上懸掛著鋪滿半壁的輿圖,江山社稷在羊皮紙上分外清晰。
桌案上,鎮紙壓著各地送來的最新急報,赤色的封泥尚未乾透。
崇禎負手而立,披著一襲深色常服,眉間一抹不苟的肅色,目光一直在輿圖上遊走。
天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照在輿圖上那條蜿蜒如蛇的沱河,旁邊密密布下的紅黑棋子,標記著宋金雙方的軍情與戰線。
“金軍,如今逃到何處了?”崇禎緩聲問道。
樞密使姚友仲立於階前,雙手拱著戰報,沉聲答道:“金軍自宿州大敗,先是被韓世忠與王淵之前後夾擊,潰不成軍;繼而又遇河北軍王彥阻殺,死傷慘重……再往西北,龜山之下,又為嶽飛、劉衍、王宣迎頭痛擊,折兵無數。”
崇禎的眼中精光一閃,心頭頓生滿足感,抬手在輿圖上輕輕一點,仿佛已經看見獵物被圍困在網中。
“好!三重阻殺,金賊插翅難飛!之後呢?”
姚友仲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再往西行,金人死命突圍……卻恰遇山東軍範訥所部……”
崇禎疑惑,看向輿圖:“山東軍跑那兒了?難怪一直沒找到他們的位置,這範訥倒是有些門道。”
轉身問道:“範訥所部,可有數萬兵馬?”
“嗯,有數萬兵馬。”姚友仲硬著頭皮道。
崇禎聞言,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勾起,轉過身來對眾臣緩緩道:“數萬山東軍?好啊!這次金人在劫難逃了!”
他對這次合圍大計頗為自得,大宋數路大軍如鐵桶,將金兵一步步逼入死局,而自己親臨前線,用皇帝之名作餌,誘敵深入,再以四麵合擊收割。
這一局,按崇禎的推算,至少要擒下完顏宗翰那一級的金國元帥,甚至可能一戰將南下主力儘殲!
這是崇禎自詡的“帝王之局”,隻等收網獵殺。
見官家如此興奮,姚友仲的臉色閃過一抹尷尬,低聲道:“陛下,據前線斥候回報……山東軍……並未攔截。”
崇禎的眉心漸漸豎起一條川字:“未攔截?那是在做何?”
姚友仲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說!”
“……跑了。”
“什麼?!”崇禎猛地挺直身軀,聲音如霹靂般炸響在殿中。
姚友仲硬著頭皮道:“據前線斥候回報,範訥一見金軍旗幟,軍未交鋒,先自行拔營,向北急退,退得極快……如今已不見蹤影。”
殿內一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崇禎也愣住了,感到不可思議。
人,怎麼能廢物到這種地步???
“範訥!”
崇禎一字一頓,齒關間的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霍然起身,抬手一指輿圖上的合圍缺口,語氣冰寒至極:“我大宋如此大規模的調兵會戰,以朕之身為餌,引金人入局,原本九成的勝局,可破其陣,斬其元帥,如今卻告訴朕,他們……跑了?!”
殿上侍臣儘皆低首,不敢與帝王目光相接。
這時,皇城司提舉顧千帆小心翼翼走進來,躬身奏道:“啟奏陛下,臣奉旨秘查範訥,此人在初戰之時,便畏敵如虎,棄守山東州郡,退避不戰;濠州捷報傳來,聖旨催其出兵合圍,他仍擁兵不前。至此役,金軍逼近,其所部軍不迎不戰,先行拔營急遁,現已逃至單州碭山縣駐紮。”
“碭山縣?”殿內一陣錯愕之聲。
姚友仲皺眉,喃喃道:“短短兩日……竟奔至二百裡之外的碭山……”
有人忍不住低聲嘀咕:“難怪樞密院探查不到山東軍的具體位置……”
“這是聞風而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