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內,瞬間炸開了鍋。
“元帥!不可啊!”楊再興第一個反對。
“現在京城裡,風言風語,擺明了就是有人要對付您!您這時候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是啊元帥!”
張憲也急道:“咱們手握重兵,鎮守國門!他們不敢拿咱們怎麼樣的!大不了,咱們就不回去了!陛下那邊,總能理解的!”
“糊塗!”
嶽飛猛地回頭,嗬斥道。
“你們以為,我們最大的依仗,是手中這幾萬兵馬嗎?”
“錯!”
“我們最大的依仗,是陛下的信任!是朝廷的支持!是天下百姓的擁戴!”
“現在,朝堂彈劾,物議沸騰。這說明,我們與京師,與陛下之間,已經產生了裂痕!這道裂痕,若不及時彌補,隻會越來越大!到時候,不需要金人來打,我們自己,就先從內部爛掉了!”
嶽飛看著一臉驚疑不定的眾將,沉聲道:“你們記住,君臣之間,最怕的,就是猜忌,無論彆人如何彈劾,無論那些奏章寫得多麼惡毒,最關鍵的,永遠是官家的態度。”
“這些事情,隔著千裡,是說不清的,隻有當麵,才能說得清。”
“隻有我回去了,站在陛下麵前,將燕雲的土地改革,將契丹的降服始末,將我們嶽家軍的忠心,一五一十,剖開了,揉碎了,講給陛下聽,才能消除他心中的疑慮!”
王貴聽明白了。
元帥這是,要親自去南京,解開這個死結。
但……
“元帥,那……我們帶多少人馬回去?”
王貴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在他想來,元帥回京,必然要帶上萬鐵騎,一則護衛安全,二則,也是向朝堂,展示一下嶽家軍的軍威,震懾那些宵小之輩。
嶽飛看穿了他的心思,無語的搖了搖頭,差點笑了。
帶人馬?回去作死嗎?
“我們一個人,也不帶!”
“什麼?!”
這一次,連一向沉穩的王貴,都驚得跳了起來。
嶽飛緩緩說道:“傳我將令,自我以下,所有此番隨我入京的將領,每個人,隻準帶一名親兵隨行,其餘所有兵馬,儘數留守燕京,由張憲統一節製,原地不動!”
“元帥!這萬萬不可!”
楊再興急了:“您不帶兵馬,單槍匹馬回京,那……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彆?!萬一有人對您不利......”
“我若帶兵回京,那才是送死!”
嶽飛看著自己這些勇則勇矣,卻在政治上,依舊天真的兄弟們,耐心地解釋道:
“他們彈劾我什麼?彈劾我‘擁兵自重’,‘形同謀反’!”
“我若此時,帶著上萬鐵騎,浩浩蕩蕩地開進京畿之地,你們說,官家會怎麼想?滿朝文武會怎麼想?”
“他們不會覺得,我是去陳情的,他們隻會覺得,我是去逼宮的!”
“到那時,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而現在,我們不帶一兵一卒,以臣子之禮,回京麵聖,這,就是最響亮的回應!”
“我這是在告訴陛下,告訴全天下的人:我嶽飛,手中雖有重兵,但我的心,依舊是我大宋的忠臣!我信得過陛下,信得過朝廷!我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毫無保留地,交到官家的手上!”
“如此,所有的謠言,所有的彈劾,都將不攻自破!”
大堂之內,鴉雀無聲。
楊再興、王貴等人,這才恍然大悟。
自己和元帥之間的差距,到底在哪裡。
那,是勇武與智慧的差距。
更是胸襟與格局的差距!
“末將……明白了。”王貴躬身,心悅誠服,心說難怪我們一個村出來的,你卻混得如此好!
原來差距在這裡!
嶽飛點了點頭,走到窗前,看著外麵鉛灰色的天空。
雪,快要下了。
算算時間,從接到聖旨,到處理範家,再到整編軍隊,如今,已經快到臘月底了。
聖旨要求的最後期限,是年底。
時間,已經不早了。
“傳令下去,明日天亮,啟程!”
......
翌日,清晨。
燕京城門,沒有隆重的歡送儀式。
隻有幾名核心將領,和他們各自的一名親兵。
嶽飛,一身尋常的武官常服,騎在一匹普通的戰馬上。
他的身邊,是同樣一身勁裝、英氣勃勃的長子,嶽雲。
父子二人,並轡而行。
身後,是楊再興、王貴等寥寥數騎。
城樓之上,張憲等留守的將領,默默地注視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神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