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隻剩下崇禎一人。
他負手立於那副巨大的《天下輿地圖》前,目光落在北方那片即將被戰火席卷的土地上,眼神變得複雜而幽深。
不讓嶽雲去,並非不信任,也非磨煉,而是……不能去。
因為這一次,他不僅要滅金,他自己,也終將禦駕親征!
二十萬大軍,傾國之兵,儘數交予外將。
這在任何一個朝代,對任何一個君王而言,都是一場巨大的考驗。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崇禎的疑心,比海還深,這不是他天性如此,而是那把龍椅,那段他所熟知的曆史,教會他的必然。
他信嶽飛的忠誠,這一點,從未懷疑過,嶽飛不是那種會主動謀反的人。
但他不信人性,不信那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潑天的軍功。
滅金之功,曠古爍今。
一旦功成,嶽飛年僅三十出頭,便已立下不世之功,其在軍中的威望,將達到一個前無古人、甚至也後無來者的巔峰。
到那時,嶽飛將不再僅僅是一個將領,而是一尊活著的軍神。
二十萬百戰之師,恐怕隻知有嶽帥,而不知有官家。
一個威望高到足以威脅皇權的軍神,即便他自己毫無異心,那他身邊的人呢?
他的部將,他的親族,甚至那些投機的文臣,會不會動了彆的心思?
當年,大宋的太祖皇帝趙匡胤,不也是被手下的將領們,在那陳橋驛,一件黃袍加了身麼?
太祖自己想當皇帝嗎?
或許想,或許不想,曆史的真相,早已模糊不清。
但崇禎清楚地知道,當你的實力和威望,足以讓你“被動”地坐上那個位置時,你想不想,已經不重要了。
這,就是陽謀。
崇禎絕不容許這種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
所以,他必須去。
自己必須親手摘下“滅金”這顆最璀璨的果實。
這份天字第一號的功勞,隻能屬於他這個皇帝。
嶽飛、韓世忠,可以是功臣,可以是猛將,但絕不能是那個一錘定音的、終結一個時代的人。
那個人,隻能是朕!
但崇禎不打算一開始就去。
現在,戰事剛剛拉開序幕。
讓嶽飛他們先去打,去衝,去啃那些最硬的骨頭。
讓他們去消耗金人的有生力量,去攪亂金國的朝堂。
而他,則坐鎮南京,遙控全局,等到戰事進入最關鍵的階段,等到上京城已是囊中之物,等到勝利的果實即將成熟……
到那時,他才會以“天子親征,鼓舞三軍”之名,率領禦營精銳,如天神下凡般,出現在北方的戰場上。
他要去親手接過那份勝利,在萬軍之前,接受所有將士的朝拜。
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誰才是這場戰爭真正的指揮者,誰才是大宋朝唯一的、至高無上的主宰。
這盤棋,從一開始,崇禎就已經算計到了最後一步。
至於嶽雲,這個小小的少年,不過是他棋盤上,一顆暫時需要按下的棋子罷了。
“嶽雲啊嶽雲,你小子的戰場,不在上京,而在朕的身邊,放心,快了……”
崇禎微微眯起眼睛。
快了,等朕親征之時,自然會將你帶上。
......
崇禎十一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