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來到他麵前,語氣前所未有的沉重,帶著近乎懇求的意味:“哥,看看這個孩子,為了他,你也要活下去。”
他是真的害怕。
極致的恐懼攫住了他,害怕謝沉舟在失去摯愛的巨大悲痛和負罪感的雙重碾壓下,會徹底崩潰。
會做出任何無法挽回的、追隨而去的決絕事情。
江雪眠也適時開口,聲音有些發緊,試圖打破這凝滯得讓人無法呼吸的氣氛:“我去讓人把孩子需要的奶粉、衣物、還有其他用品都立刻送過來。”
眾人依次默默離開。
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最終輕輕帶上了房門,將這一方充斥著極致悲傷與微弱新生希望的矛盾空間,徹底留給了謝沉舟和他臂彎中那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小家夥似乎徹底安心了,不再有任何不安,反而咿咿呀呀地揮舞著小手。
他在謝沉舟懷裡,無意識地、軟軟地試圖去抓謝沉舟垂落下來的、略顯淩亂的黑色發絲。
謝沉舟下意識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靠近孩子,仿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靠近的瞬間。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絕對無法錯辨的信息素味道,異常堅定地縈繞在孩子的周身。
那是鳶尾根的清冷苦澀。
與他自身極寒雪鬆的冷冽,完美地、水乳交融地交織融合在一起的氣息。
獨特,唯一,隻屬於他和林硯秋。
這一刻,所有的疑問都不再需要答案。
他知道林寰沒有說謊。
這個孩子,是他和林硯秋血脈與生命最直接的延續。
是林硯秋用儘最後力量、超越規則限製,留給他的、無法推卸的責任。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必須活下去。
他絕不會、也絕不忍心殘忍對待與林硯秋有關的任何事物,尤其是這個承載著他們兩人最後聯係的小生命。
或許,林硯秋早就料到了這一步。
他那麼聰明,那麼無所不能。
怎麼會算不到他此刻的痛不欲生。
怎麼會不給他留下這最後的、也是唯一的羈絆?
謝沉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滾燙的淚水再次失控地湧出,順著臉頰滑落,有幾滴恰好落在了嬰兒溫熱柔軟的脖頸上,帶來一絲微涼的觸感。
懷中的小家夥似乎被這滴淚水驚動。
小小的身體動了動,發出了一聲不滿的、細微的哼唧。
他猛地收緊手臂,將孩子更緊地、更安全地護在懷中,似乎要將那微弱的熱度融入自己冰冷的骨血裡。
*
時間如同指間沙。
在維島永無止境的風雪與海浪聲中,悄無聲息地滑過了三個月。
外界關於那場慘烈襲擊的細節已被嚴格封鎖,但“林硯秋已死”的消息,卻如同長了翅膀的幽靈。
通過無數隱秘的渠道,在星盟頂層的圈子裡悄然流傳開來。
人們從謝氏集團權力格局的微妙變動、從謝沉舟長達數月的徹底消失、從林寰那邊傳出的零星信息中,拚湊出了這個令人震驚卻又不得不信的結論。
ega。
如同流星般絢爛而短暫地劃過了天際,最終隕落於茫茫深海。
而謝沉舟,則將自己徹底放逐在了這座他與林硯秋擁有最後回憶的維島裡。
巨大的城堡成了他與世隔絕的堡壘,也成了他拒絕麵對現實的囚籠。
或許隻有在這裡。
在這片林硯秋最後停留過的土地上。
在那間還殘留著若有似無清冽氣息的臥室裡。
他才能自欺欺人地覺得,那個人隻是出了遠門,或許下一秒,就會帶著那抹狡黠的笑容,推門而入。
他拒絕了一切外界的探訪和通訊。
謝氏集團的日常運營被全權委托給職業經理人團隊和趙屹珩、季臨從旁監督,隻有最緊急的、需要他最終拍板的文件,才會由林野加密送抵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