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
在林硯秋因手腕劇痛和這突如其來的爆發而微微睜大的眼眸注視下,
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從謝沉舟猩紅扭曲的眼角急速滑落。
那滴淚,沉重而灼熱。
凝聚了謝沉舟三年裡所有的黑夜與寒冬,精準地砸在林硯秋的手背上。
這一滴淚燙得林硯秋整個靈魂都為之劇烈一顫。
林硯秋被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腕骨和身體都傳來細微的疼痛感。
但他隻是愣了一瞬,隨即便徹底放鬆了身體,溫順地依偎進這個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懷抱裡。
他抬起未被禁錮的那隻手,輕柔地、一遍遍地拍撫著謝沉舟劇烈起伏的、緊繃的背脊,像在安撫一隻受了天大委屈、終於找到主人宣泄不安的大型猛犬。
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無儘的心疼,在他耳邊低語:“謝沉舟,我回來了。”
遊輪客廳內,燈火通明,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光華。
然而,這片空間卻彌漫著一股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近乎雞飛狗跳的焦灼氣氛。
林硯秋換上了一身謝沉舟早已為他準備好的衣物,柔軟的淺灰色羊絨衫貼合著他略顯清瘦的身形,透出一種易碎的精致,同色係的長褲襯得他雙腿愈發筆直修長。
此刻林硯秋濕漉漉的銀發已被仔細擦乾,柔順地披散在肩頭身後。
他發梢還帶著一點微潮的水汽,散發出淡淡的、乾淨的清香。
林硯秋步履略有些虛浮地走出客房,踏入客廳,瞬間便如同一塊磁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過此刻客廳裡真正的焦點和噪音源,並非他這個“失而複得”的人。
而是那個被眾人圍在中央、哭得撕心裂肺、幾乎要掀翻屋頂的小家夥。
林鬨鬨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像隻熟透的蘋果,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混合著鼻涕,毫無形象地滾滾而下。
他哭得聲嘶力竭,小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揮舞著小短手,拚命想推開圍著他、試圖安撫他的大人們。
林鬨鬨嘴裡反複喊著帶著濃重奶音的、執拗的訴求:“要爹地!要媽咪!嗚哇——要嘛!”
沈奕風正蹲在他麵前,幾乎趴在了地上,擠眉弄眼地做著誇張到變形的鬼臉,“哎喲我的小祖宗,你看看風叔叔,像不像狼?嗷嗚,嗷嗚!”
趙屹珩手裡拿著一個限量版、細節精致到手指關節都可活動的最新型號機甲模型,試圖用冰冷炫酷的金屬光澤吸引孩子的注意。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沉穩,但細聽之下,卻透著一絲罕見的、麵對“小魔王”時的無奈與束手無策:“鬨鬨,看,這是‘星穹守護者’,最新款,可以變形,你想不想試試?”
季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蹲下身,“鬨鬨,聽話,爹地就在裡麵的房間,他很快就出來。你是小男子漢了,不能總是哭鼻子,對不對?”
而江雪眠,則冷著一張俊美卻煞氣未消的臉,站在稍遠的位置,眉頭微蹙。
就在這一片雞飛狗跳、所有人都黔驢技窮、額頭幾乎要冒汗之際。
林硯秋走了過來。
他的出現,像是一道無形的靜默咒語,瞬間撫平了空氣中所有躁動的粒子,讓喧鬨的客廳陡然安靜下來。
隻剩下林鬨鬨因為慣性還在發出的、委屈巴巴的抽噎聲,小肩膀一聳一聳,看著可憐極了。
林硯秋的目光先是柔和地、帶著複雜難言的情緒。
他緩緩掃過眼前這些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麵孔。
季臨的沉穩下帶著疲憊。
趙屹珩的冷硬中透出關切。
沈奕風跳脫依舊卻難掩歲月痕跡。
江雪眠陰鬱的氣質下藏著不易察覺的鬆動。
林硯秋的眼底翻湧著歉意,更有深深的、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