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拉車的毛驢發出一聲驚恐的嘶鳴，猛地停住腳步，四蹄亂蹬，不肯再往前一步！
“咋回事？”張強急忙勒緊韁繩，跳下車查看。隻見前方路中央，赫然倒著一棵碗口粗、剛被砍斷不久的槐樹！樹乾枝葉橫陳，徹底堵死了本就狹窄的土路！
“誰乾的？！這麼缺德！”張強又驚又怒，忍不住罵出聲。這樹斷口新鮮，明顯是剛被砍倒攔路的！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李薇的心！她猛地抱緊妞妞，警惕地環顧四周。崖壁靜悄悄的，隻有風聲嗚咽。
就在張強罵罵咧咧地走到樹前，試圖挪動樹乾時——
“呼——！”
一道黑影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猛地從崖壁上方一塊凸起的巨石後麵竄了出來！帶著一股腥風，直撲李薇所在的驢車！
那黑影動作快得驚人！借著下衝的勢頭，手中一根碗口粗、前端削尖的木棒，帶著千鈞之力，凶狠無比地朝著李薇的心口猛捅過來！目標精準，下手狠辣，分明是要她的命！
是劉老拐！那張在磨坊雨夜閃電下驚鴻一瞥、此刻卻因極度恐懼和瘋狂而扭曲變形的臉！他眼中布滿血絲，充斥著孤注一擲的殺意！他消失了這麼久，原來一直像毒蛇一樣潛伏著，等待這致命一擊的機會！
“啊——！”張強回頭看到這一幕，魂飛魄散，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李薇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在木棒尖端即將觸及她胸口的電光火石之間，她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將懷裡熟睡的妞妞往驢車最裡麵的角落一塞！同時身體拚命向側麵一扭！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沉悶的利器入肉聲響起！
那根削尖的木棒，沒有刺中心臟，卻狠狠捅進了李薇的左肩窩下方！巨大的衝擊力將她整個人從驢車上帶得向後飛起，重重摔在滿是碎石塵土的路麵上！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席卷了全身！左肩胛骨仿佛被生生搗碎！溫熱的液體洶湧而出，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李薇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喉嚨裡湧上一股濃重的鐵鏽味！
“賤人！讓你查！讓你告！去死吧！”劉老拐一擊未能致命，狀若瘋虎，拔出沾滿鮮血的木棒，嘶吼著再次撲上，這一次，木棒高高揚起，對準了李薇的頭顱！他要徹底結果她！
“住手！！！”張強終於從巨大的驚駭中反應過來，他目眥欲裂，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發出絕望的咆哮，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不顧一切地朝著劉老拐的後背狠狠砸去！
石頭砸中了劉老拐的後腰，讓他一個踉蹌，動作一滯。但這並未阻止他的瘋狂，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凶性！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如同驚雷般在狹長的土路上炸開！
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幾乎是貼著劉老拐的耳朵飛過，狠狠打在崖壁上，濺起一溜火星！
劉老拐渾身劇震，揚起的木棒僵在半空，臉上的瘋狂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取代！他猛地扭頭望去！
隻見土路另一頭，幾道穿著綠色製服、騎著自行車的身影正風馳電掣般衝來！為首一人，正是王家屯的民兵連長王大山！他手裡的半自動步槍槍口還冒著青煙！在他身後，是周秀蘭和幾個王家屯的壯勞力！周秀蘭滿臉焦急，遠遠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李薇，失聲驚呼：“薇妹子！！”
原來，周秀蘭一直擔心李薇帶著合同和錢獨自回去不安全尤其知道劉老拐失蹤的蹊蹺），交流會一結束，她就立刻找到關係好的民兵連長王大山，說明了情況。王大山二話不說，帶上人和槍，和周秀蘭一起抄近路追了上來，沒想到正好撞上這凶險的一幕！
“放下凶器！抱頭蹲下！”王大山勒住自行車，黑洞洞的槍口穩穩指向劉老拐，厲聲大喝！他身後的民兵也迅速散開，形成包圍之勢。
劉老拐看著那冰冷的槍口和王大山等人憤怒的眼神，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卻死死護著孩子的李薇，再看看旁邊如同瘋虎般、眼睛血紅瞪著他的張強……最後一絲凶氣徹底消散，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他手裡的木棒“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雙手抱頭，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
“薇妹子！”周秀蘭第一個撲到李薇身邊，看到她肩上那個猙獰的血洞和身下迅速洇開的刺目鮮紅，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堅持住！堅持住啊！醫生！快叫醫生！”
王大山迅速指揮民兵捆了癱軟的劉老拐，又派人火速去最近的公社衛生院報信、找擔架。
張強也連滾爬爬地撲到李薇身邊，看著妻子慘白的臉和那汩汩冒血的傷口，這個木訥的漢子終於爆發了，他手足無措，想碰又不敢碰，隻能發出野獸般的嚎哭：“媳婦！媳婦啊！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啊！！”巨大的悔恨和後怕幾乎將他撕裂。如果他剛才反應再快一點，如果他平時多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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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的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浮沉。她能感覺到周秀蘭溫暖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能聽到張強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妞妞在驢車角落被驚醒後驚恐的哭聲……她努力想睜開眼，想看看妞妞有沒有事，想摸摸懷裡那張用命換來的合同還在不在……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身體越來越冷……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看到王大山彎下腰，從她染血的衣襟裡，小心地抽出了那張同樣沾上了點點血跡的、縣百貨公司的訂貨合同……
李家坳炸開了鍋。
李薇遇襲重傷的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傳遍了整個村子。凶手竟然是失蹤多日的劉老拐！動機疑似報複！這比之前所有的流言和醜聞加起來都更駭人聽聞！
王大山帶著民兵押著麵如死灰的劉老拐，連同李薇緊急送往公社衛生院救治的消息，讓整個村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動和恐慌。張老拐和王金花家大門緊閉，徹底沒了聲息。村口老槐樹下，再也沒人敢議論李薇的是非，取而代之的是對劉老拐的唾罵和對李薇母女的深切同情與後怕。
“天殺的劉老拐！這是要殺人啊！”
“李薇這閨女……命太苦了！剛有點盼頭……”
“多虧了王家屯的人啊！不然……”
“張強呢？他男人當時在乾啥？”
各種議論聲中，張強像丟了魂一樣守在公社衛生院簡陋的搶救室外。他身上的衣服還沾著李薇的血，臉上糊滿了淚水和塵土，眼神空洞，如同行屍走肉。巨大的衝擊和自責幾乎將他擊垮。王大山和兩個民兵守在門口，臉色鐵青。
周秀蘭紅著眼睛，一邊安撫著嚇壞了的妞妞，一邊焦急地踱步。那張沾血的合同被她緊緊攥在手裡，仿佛攥著李薇的命。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薇妹子，你一定要挺住！
搶救室的門終於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滿臉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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