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媳婦咋樣了?!”張強第一個撲上去,聲音嘶啞。
周秀蘭和王大山也立刻圍了上來。
醫生摘下口罩,歎了口氣:“命暫時保住了。木棒捅穿了肩胛下肌,傷到了血管,失血過多,萬幸沒傷到肺和主要神經。但是傷口很深,感染風險很大,需要嚴密觀察和大量抗生素。另外……”醫生頓了一下,“她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就算好了,這條胳膊……以後恐怕也乾不了重活了。”
乾不了重活了……
這句話像重錘一樣砸在張強心上!一個農村女人,乾不了重活……他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周秀蘭的心也沉了下去,但她立刻追問:“醫生,現在最要緊的是什麼?我們能做什麼?”
“消炎!防止感染!輸血!衛生院條件有限,最好能轉去縣醫院,但病人現在情況不穩定,經不起顛簸。先在這裡觀察兩天,用最好的藥!錢……”醫生看了一眼這群衣衫樸素的農民,沒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錢我們有!”周秀蘭立刻接口,揚了揚手裡的合同,“醫生,請您一定用最好的藥!錢不是問題!這是她的命換來的訂單!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她治好!”她的話語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大山也沉聲道:“醫生,全力救治!費用我們大隊先想辦法墊上!凶手已經抓到了,這是嚴重的刑事案,縣裡公安局馬上來人!”
醫生看著周秀蘭手中那張沾血的合同,又看看她堅定的眼神和旁邊的民兵連長,點了點頭:“我們會儘力。病人需要絕對靜養,你們留一個人照顧就行,其他人先回去吧。”
張強撲通一聲跪在搶救室門口,對著門板咚咚磕頭:“媳婦!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啊!你一定要好起來!我給你當牛做馬……”哭聲淒厲絕望。
周秀蘭看著張強這副樣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同情,更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失望。她抱起緊緊抓著她的衣角、小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妞妞,對王大山說:“連長,麻煩您派人看著點這裡,也看著點那個殺千刀的劉老拐!我得先把妞妞安頓好,再想辦法籌錢和布料。薇妹子用命換來的機會,不能就這麼毀了!”
王大山重重點頭:“你放心!這裡有我!劉老拐跑不了!案子一定查個水落石出!李薇同誌是為集體做貢獻受的傷,大隊不會不管!”
周秀蘭抱著妞妞,最後看了一眼緊閉的搶救室門,眼神無比堅定。薇妹子倒下了,但她周秀蘭不能倒!那沾著血的訂單,是薇妹子的希望,也是妞妞的未來!她必須替她扛起來!
她轉身,抱著懵懂無知卻似乎也感受到沉重氣氛的妞妞,大步離開了衛生院。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充滿了悲壯的力量。
公社衛生院彌漫著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簡陋的病房裡,李薇躺在硬板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起皮。左肩被厚厚的繃帶包裹固定,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出鑽心的劇痛。高燒像無形的烙鐵,反複炙烤著她的神經,意識在滾燙的黑暗和冰冷的清醒之間浮沉。耳邊時而傳來妞妞壓抑的、帶著哭腔的呼喚“娘……娘……”,時而又是張強笨拙卻固執的、用勺子刮著碗壁喂水的聲音。
“水……妞妞……”她在混沌中囈語,乾渴像火一樣灼燒著喉嚨。
一隻粗糙卻小心翼翼的手托起她的後頸,溫熱的搪瓷缸邊緣觸碰到她的唇。她貪婪地啜飲著,清涼的水流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裡,是張強那張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臉。他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裡麵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悔恨、恐懼和一種近乎卑微的討好。
“媳婦……你醒了?還疼不疼?喝點水……”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李薇沒有回答,目光越過他,急切地搜尋著。當看到周秀蘭抱著妞妞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妞妞的小手緊緊抓著周秀蘭的衣襟,大眼睛裡含著淚卻不敢哭出聲時,李薇緊繃的心弦才稍稍鬆了一絲。她動了動嘴唇,想對周秀蘭說點什麼,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薇妹子,彆說話!”周秀蘭立刻俯身,握住她沒有受傷的右手,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妞妞乖著呢,有我看著,你放心!你啥也彆想,就一門心思養傷!天塌下來,有姐頂著!”
周秀蘭的話像一顆定心丸。李薇艱難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周秀蘭疲憊卻異常堅定的臉上。她知道,那沾血的訂單,周秀蘭在替她扛著。
“藥……錢……”李薇用儘力氣,擠出兩個破碎的字眼。昂貴的抗生素、輸血、住院費……這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她心頭。
“錢的事你彆操心!”周秀蘭斬釘截鐵,“訂單的定金,我跟縣百貨公司磨破了嘴皮子,先預支了一部分!王家屯的姐妹們也湊了些!王大山連長代表大隊也送來了二十塊錢!夠用!咱先把這關闖過去!”她拍了拍李薇的手背,眼神明亮,“訂單的事,你更彆擔心!我把你的樣子和尺寸都分下去了,王家屯手最巧的幾個媳婦都上手了!我親自盯著,針腳、樣子,一點都不能走樣!你就安心躺著,等著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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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巨大的暖流混著酸楚湧上李薇心頭,堵得她喉嚨發哽。她看著周秀蘭,這個非親非故的大姐,在她最黑暗的時刻,為她撐起了一片天。淚水無聲地滑落鬢角。
“謝……”她嘴唇翕動,最終隻化作一個無聲的口型。
張強在一旁看著,聽著,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周秀蘭的擔當和魄力,像一麵鏡子,照出他的無能和懦弱。他隻能笨拙地用濕毛巾給李薇擦拭額頭的虛汗,動作僵硬,帶著一種贖罪般的卑微。
在最好的藥物周秀蘭咬牙堅持用進口青黴素)和精心護理下,李薇的高燒終於退了。最危險的感染期熬了過去。但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帶來的劇痛和左臂完全無法動彈的無力感,時刻提醒著她那殘酷的後遺症。
她能坐起來了。周秀蘭把王家屯媳婦們做好的半成品和成品一件件拿到她床前。
“薇妹子,你看看,這領口收得對不對?”
“這荷葉邊的針腳行不行?我總覺得沒你做的好看……”
“背帶褲上這小熊貼布,位置這樣釘可以嗎?”
李薇成了病床上的“總工程師”。她用唯一能動的右手,艱難地指點著,比劃著,用最簡潔的語言指出細微的不足。她的眼光依舊毒辣,要求一絲不苟。媳婦們圍著她,眼神裡充滿了敬佩。這個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女人,即使躺在病床上,身上那股沉靜的力量和對手藝的執著,依舊令人折服。
張強默默地承擔起了跑腿和照顧妞妞的重任。他笨手笨腳地學著給妞妞梳頭、喂飯,帶她在衛生院的小院子裡曬太陽。看著女兒依偎在父親懷裡,雖然依舊怯生生,但眼神裡漸漸有了依賴,李薇冰冷的心湖,似乎也有一角在悄然融化。但她看向張強的眼神,依舊複雜難明。那道差點要了她命的傷疤,不僅僅在肩上,更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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