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裡，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張桂芳坐在上首，麵色沉鬱，手裡撚著佛珠，卻掩不住眼中的算計。王翠花和劉梅一左一右站著，一個雙手叉腰，氣勢洶洶；一個看似溫婉，眼神卻像淬了毒。
“老三家的，”張桂芳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你這鋪子越做越大，新品一樣接一樣，日進鬥金不敢說，但比起以前，那是天上地下。這每月三百文，確實說不過去了。你大嫂二嫂說得也在理，要麼，你把那新方子拿出來，家裡一起做，利潤公平分配；要麼，每月上交的家用，得漲到三兩銀子。你選一個吧。”
王翠花立刻接話，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李薇臉上：“就是！憑什麼好處都讓你們三房占了？娘還健在呢！就想藏著掖著獨吞？”
劉梅柔聲細語，卻字字戳心：“三弟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生意做得好，我們也都替你高興。但樹大招風，你把著方子不放，賺再多錢，惹了旁人眼紅，最後倒黴的還不是我們整個張家？交出來，大家一起擔著，豈不是更好？”
李薇看著眼前這三張臉，心中最後一絲對這個“家”的留戀也徹底消散。她深吸一口氣，沒有看王翠花和劉梅，而是直接看向張桂芳，語氣平靜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娘，大嫂，二嫂。你們說的，我一條都答應不了。”
一句話，讓三人臉色驟變！
王翠花當即就要發作，被張桂芳用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李薇繼續道：“方子，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可能交出。至於每月三兩銀子的家用……”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這破舊的堂屋，“且不說我如今欠著外債，根本拿不出這麼多。就算拿得出，請問大嫂、二嫂，你們每月又往公中交了多少？二哥在鎮上的工錢，可曾交過一文？若真要公平，是不是該把所有進項都放到公中，由娘統一分配？”
劉梅臉色一白，張桂芳也一時語塞。這是她們一直刻意回避的問題。
“你……你少扯彆人！”王翠花強詞奪理，“我們現在說的是你！”
“說的就是我？”李薇冷笑，“那我倒要問問，我起早貪黑做生意，本錢自己籌，風險自己擔，辛苦自己受的時候，你們誰幫過我一把？我被歹人攔路搶劫、鋪麵被毀的時候，你們誰站出來替我說過一句話？沒有！你們隻會躲在背後說風涼話，甚至巴不得我倒黴！現在看我賺了點辛苦錢，就一個個跳出來想摘桃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言辭犀利，句句戳心，說得王翠花和劉梅臉一陣紅一陣白，張桂芳也掛不住臉了。
“放肆！”張桂芳一拍桌子，“你怎麼說話呢！還有沒有規矩！”
“規矩？”李薇迎著她的目光，毫不退縮，“娘，若是規矩就是欺軟怕硬，就是能者多勞反而要多受盤剝，那這樣的規矩，我不認！”
她挺直脊梁，擲地有聲：“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裡。方子，我不會交。錢，每月三百文，一文不會多，也一文不會少。若是覺得不公平，容不下我們三房……”
她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那便——分家吧。”
“分家”二字如同驚雷，炸得屋裡三人目瞪口呆！
在這個時代，父母在不分家是傳統，主動提出分家，是大不孝的行為，會被人戳脊梁骨。
張桂芳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個逆媳！你竟敢提分家？！”
王翠花和劉梅也驚呆了，她們隻想多要錢，可從來沒想過要把三房分出去！三房要是分出去了，誰每月交那三百文？誰乾活？而且李薇那麼能賺錢，分出去豈不是便宜了她？
“不行！我不同意！”王翠花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劉梅也急忙道：“三弟妹，氣話可不能亂說！分家是大事，豈是兒戲！”
她們突然意識到，一旦分家，她們不僅占不到便宜，可能還會失去現有的好處。
李薇將她們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她早就看透了，這些人，既想占你便宜，又怕你脫離掌控。
“是不是兒戲，你們心裡清楚。”李薇語氣冰冷，“在這個家，我們三房付出最多，得到最少，還要時刻防著自家人背後捅刀。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要麼，維持現狀，每月三百文，你們彆再找麻煩；要麼，就徹底分開，各過各的。你們選吧。”
她反客為主，將選擇權拋了回去。
張桂芳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她當然不想分家，分家意味著分裂，她當家的權威也會受損。但李薇的態度如此強硬，若是逼急了，真鬨到分家那一步……
王翠花和劉梅也慌了，互相使著眼色，不敢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
沉默了良久，張桂芳才咬著牙道：“分家之事，休要再提！每月三百文……就按你說的辦！但是李薇，你記住，隻要你還在這個家一天，就得守一天的規矩！”
這算是暫時的妥協和警告。
李薇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分家是遲早的事。但眼下，她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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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教誨，我記下了。若是沒彆的事，我就先回去忙了，鋪子裡還有活兒。”李薇行了一禮，轉身離開，背影決絕。
回到自家小屋，張富貴緊張地迎上來。他剛才在外麵聽得心驚肉跳。
“薇薇，你……你真要分家？”
“不然呢？”李薇看著他，“富貴，你看不清嗎？在這個家裡，我們永遠是被剝削、被欺負的。隻有分出去，我們才能真正過自己的日子，才能放開手腳做生意。”
張富貴沉默了。他何嘗不知，隻是天性懦弱，不敢反抗。但今天看到妻子獨自麵對全家毫不退縮，他的心裡也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
“好！”他重重點頭，“薇薇，我聽你的！你說分，我們就分！”
得到了丈夫的支持，李薇心中一定。她開始暗中籌劃。分家不是一句話的事，需要足夠的資本和時機。她需要更多錢，需要物色新的住處，甚至需要考慮到分家後可能麵臨的村裡輿論壓力。
另一方麵，周福海在技術仿製失敗後，果然沒有死心。他得知張家內部因為李薇的生意鬨得不可開交，甚至提到了“分家”，頓時覺得機會又來了。
他不能再從李薇這裡突破，或許可以從張家其他人那裡下手？比如，那個看起來同樣貪婪卻沒什麼腦子的王翠花，或者那個看似精明卻一肚子壞水的劉梅？
一條更陰險的計策，在周福海腦中形成。他吩咐周掌櫃：“去，想辦法接觸一下張家大房和二房的人，尤其是那個王翠花。告訴她，隻要她肯‘幫忙’，給我弄到一點那種特殊豆子的樣本或者豆腐的漿水，我重重有賞！”
就在李薇積極為分家積蓄力量，周福海試圖從內部攻破張家堡壘時，誰也沒注意到，後山那片長滿“鐵豆”的荒坡，開始有陌生人的身影出沒。似乎除了周福海，還有另一股勢力，也盯上了這種看似不起眼的野生豆子……
山雨欲來風滿樓。李薇的自立之路，注定布滿荊棘。而新的未知勢力介入，又將給這複雜的局麵帶來怎樣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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