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篝火正旺,眾人還在回味著草原歌謠的餘韻,忽聽帳簾“嘩啦”一響——不知何時悄無聲兒鑽進帳內的李世民,竟滿麵紅光地走了出來。
他臉頰泛著酒紅,眼底閃著亮,像是酒精上頭的表現,連衣襟都帶著點匆忙的褶皺。“諸位!”李世民大步走到空地中央,揚聲開口,聲音裡裹著酒氣與興奮,“借著這酒勁,我剛在帳裡學了支新曲,今兒個就獻醜了——獻給陛下,獻給大可汗,也獻給在場的每一位兄弟朋友!”
話剛落,帳前便爆發出一陣叫好聲。楊廣笑著捋了捋胡須,始畢可汗也放下酒杯,眼裡帶著幾分期待。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晚風卷著篝火的熱氣掠過,他忽然抬手,指尖隨著無形的旋律輕輕揮起,嗓音便如被打磨過的玉石,清亮又帶著沉厚的力量:
“在滔滔的長河中,我是一朵浪花——”第一句出口,帳前的喧鬨便靜了大半。
他目光掃過眾人,又仿佛望向更遠的天地,唱到“在綿綿的山脈裡,我是一座奇峰”時,指尖猛地向上一揚,像要觸摸那無形的山巒。
“我把寂寞藏進烏雲的縫隙,我把夢想寫在藍天草原——”歌聲漸沉,又陡然揚起。
李世民的身影在火光裡忽明忽暗,唱到“我要燃燒自己,溫暖大地,任自己成為灰燼”時,他微微俯身,手掌緩緩落下,仿佛真有火焰從指縫間流淌。
周圍的侍衛忘了飲酒,突厥將領們停住了交談,連始畢可汗都攥緊了腰間的佩刀,目光裡映著跳動的火苗。
“讓一縷縷火焰,翩翩起舞,那就是我最後的傾訴——傾訴——”
副歌反複響起,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股不折的韌勁兒,像要把這傾訴送進長河,送進山脈。
楊廣端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望著火光裡那個年輕的身影,眼前仿佛出現這少年郎,帶著一股燒不儘的銳氣衝殺在戰場最前沿。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傾訴”消散在風裡,帳前靜得隻剩篝火劈啪作響。
片刻後,文淵率先拍起手,笑聲打趣道:“好一個‘燃燒自己’!二哥這嗓子,不去長安教坊司當樂師,真是屈才了!”心道:“媽的,這廝把歌詞給魔改了。”
楊廣跟著頷首,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目光落在李世民身上,語氣裡裹著幾分複雜的感慨:“唱得好。這詞裡的勁兒,能鑽到人骨頭裡去。歌夠大氣,人也有股帝王之姿。”
文淵在旁聽著,心裡暗笑:你倒是真識貨。這小子的骨頭縫裡,本就藏著掀動風雲的勁兒。
始畢可汗雖聽不懂歌詞,卻被歌聲裡那股一往無前的豪情燙到了,用突厥語朗聲讚道:“中原的歌,竟也能唱得像草原上最烈的風,刮得人心裡發燙!”
文淵望著李世民挺拔的身影,心裡閃過一句:他哪是像風?他本就是刮過草原的刀鋒,帶著血與火的銳勁。
李世民乍聞楊廣那句“帝王之姿”,臉上的酒紅霎時褪了大半,後頸猛地竄起一股涼意。壞了!酒喝得太多,有點用力過猛了。方才唱得太投入,竟忘了收斂鋒芒!他心裡“咯噔”一下,腸子都快悔青了。市井本來就流傳著“楊花落,李花開”的讖語。本就該處處藏鋒避嫌,偏生自己酒後失了分寸,被陛下點出“帝王之姿”……這可不是誇讚,分明是往火坑裡推!
他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攥緊,指節泛白,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一耳光。帳外篝火劈啪作響,映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方才唱歌時的豪情全散了,隻剩滿心的驚懼——這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去,李家怕是要惹來滔天禍事!他強壓著慌亂,低頭拱手時,聲音都帶著點發緊:“陛下謬讚了,臣……臣不過是酒後胡唱,讓陛下見笑了。”
楊廣卻渾不在意,手一揮便笑道:“好就是好,世民不必過謙。”
李世民隻得怏怏地退回自己的席位。
這時楊廣忽然神秘兮兮地湊到文淵近前,壓低聲音問道:“小子,你這金發碧眼、白得晃眼的丫頭是哪來的?也太紮眼了些!”他早就想問問了,礙於這個文淵滿身帶刺,不敢問啊。哎!他媽的,終於問出來了,太他媽折磨人了!
一旁的始畢可汗也湊上前來,附和道:“是啊,我瞧著也怪。早聽說西邊有些人體貌異於常人,今日一見,倒真有些……”
“你們說她?”文淵揚聲應道,隨即朝一旁喊道:“白知夏,兩位大王問你籍貫呢。”
白知夏快步上前,斂衽一禮道:“小女子是來自盎格魯的撒克遜人。”
其實文淵也不知此時那英倫三島該如何稱呼,便先遣退了白知夏,接過話頭道:“她的老家在咱們居住的這片陸地最西頭,再往大海裡去,有三座小島。”
文淵望著帳角金發小姑娘,忽然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點悵然:“哎——這孩子也是苦命。本是西域小國的公主,部族被戰火踏平後成了俘虜,輾轉兩年,被賣到吐穀渾的慕容家。前些日子在馬邑互市,被青衣撞見買下,這才跟著我們一路過來。我打算尋個機會,送她回故土去。”
“送回去?”楊廣和始畢可汗幾乎同時挑眉,異口同聲地反問,語氣裡滿是不信,“這種賠本的買賣,你會乾?”
文淵眼睛一瞪,帶著點被戳穿心思的惱羞成怒,又透著幾分不屑:“我靠,你們這兩個老登!這是瞧不起誰那??”他拍著胸脯,語氣裡卻帶了點玩笑般的得意,“本公子向來樂善好施,大公無私,菩薩心腸——反正,送她回去的打算,我是定了。”
楊廣呷了口酒,嘴角勾著了然的笑,慢悠悠道:“怕是那地方離得不太遠吧?不然,以你這性子,斷不會這麼‘好心’。”
“不遠?”文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梗起脖子,“嗬,是不算太遠——直線距離也就四萬多裡吧!”他頓了頓,看著兩人錯愕的臉,又輕描淡寫地補了句,“哦,對了,還得渡兩片海。”
帳角的小姑娘似懂非懂地抬頭,藍眼睛眨了眨。
楊廣和始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信——這小子嘴裡的“不遠”,怕是能讓尋常人走斷腿。文淵卻不管他們怎麼想,端起酒杯抿了口,心裡自有盤算。
喜歡宿主的夢請大家收藏:()宿主的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