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犨看著這對祖孫,又看了看李燁。
李燁麵無表情,目光掃過老者那雙因常年勞作布滿凍瘡和老繭的手,以及小女孩眼中純粹的恐懼。
他微微頷首。
趙犨歎了口氣:“帶進去,安置在城隍廟臨時收容所,給碗熱粥。”
“謝…謝謝青天大老爺!謝謝使君!”
老者拉著孫女噗通跪下,泣不成聲。
立刻有士兵上前,將他們攙扶到一邊登記。
下一個是個精壯的漢子,眼神飄忽。
“張…張大力,陳州…南張莊人,打獵為生,村子被毀了,逃出來的。”
“南張莊?”負責登記的文吏是本地人,抬起頭,眼神銳利,“南張莊上月就被賊軍屠了,逃出來的人都在城北安置點,名單在此。你叫什麼?張什麼力?我怎麼沒印象?”
“我…我…”漢子眼神一慌,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右手似乎想往懷裡摸。
“拿下!”
旁邊警戒的忠義軍隊正王緒早已察覺不對,一聲暴喝!
幾名士兵如猛虎撲上!
那漢子反應極快,猛地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匕,狠辣地刺向最近的一名士兵!
士兵慘叫一聲,捂著肩膀倒地。
“是奸細!”
人群頓時大亂!
王緒怒目圓睜,如離弦之箭衝上。
那漢子身手竟也不弱,格擋幾下,轉身就想往混亂的人群裡鑽。
王緒暴喝一聲,手中長刀帶著破風聲,一個凶狠的斜劈。
刀光閃過,血箭飆射。
那漢子一條手臂連同匕首飛上半空。
慘叫聲中,被王緒一腳踹翻在地,死死踩住。
“搜!”
李燁的聲音冰冷。
士兵們迅速從奸細懷中搜出幾枚刻著特殊印記的銅錢,以及一張繪製簡陋卻標注了陳州幾處糧倉和城防弱點的草圖。
“拖下去!嚴加審訊!看看還有沒有同黨!”
李燁眼中殺機凜然。
奸細被堵住嘴,拖死狗般拖走,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流民們噤若寒蟬,眼中充滿了恐懼。
審查變得更加嚴酷。
氣氛凝重如鐵。
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擠到前麵。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單薄得如同風中的蘆葦,小臉凍得青紫,唯獨一雙眼睛,在肮臟的臉龐上亮得驚人。
她緊緊抱著一個用破布層層包裹的、尺許長的東西。
“姓名?”
文吏的聲音緩和了些。
“阿蘿。”
少女的聲音清脆,帶著濃重的許州口音。
“就你一人?”
“嗯。”
阿蘿點頭,抱緊了懷裡的東西。
“懷裡抱的什麼?打開看看!”
阿蘿猶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解開層層破布。
裡麵竟是一柄斷刀。
刀身布滿缺口,刀柄纏著的麻繩已被磨得發亮,刀刃處卻隱有寒光流轉,刀脊上,還殘留著暗紅的血斑。
“刀?”
文吏和士兵都緊張起來,手按上了刀柄。
阿蘿猛地抬頭,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直直看向點將台上的李燁,毫無畏懼:“這是我爹的刀。我爹是許州團練使齊將軍的親衛。城破那天…我爹用這刀砍了三個賊兵…最後…最後被他們亂箭射死了。我娘抱著我跳了井…我…我被水衝到了蘆葦蕩…”
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我…我就帶著我爹的刀。我要報仇。我要殺秦宗權的狗兵。你們收不收我?我…我能乾活。能燒火。能洗衣服。我…我還會磨刀。”
少女倔強的聲音在風雪中回蕩。
李燁的目光落在那柄斷刀上,又看向少女那雙燃燒著仇恨與求生火焰的眼睛。
他沉默片刻,對趙犨點了點頭。
“阿蘿是吧?”趙犨的聲音溫和了許多,“到那邊登記。這刀……暫時由軍械營替你保管,可好?”
阿蘿用力點頭,小心地再次用破布裹好斷刀,抱在胸前,跟著士兵走向登記處,瘦小的背影挺得筆直。
這一天,風雪中的南城門,如巨大的篩子。
心懷叵測者被無情剔除,甚至血濺當場;而真正的苦難者和帶著血海深仇的遺孤,則如同細小的鐵砂,被吸納進這座冰冷的熔爐。
陳州,在失血的同時,也在艱難地補充著新的、混雜著血淚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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