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洪武年間,江湖有奇兵曰“龍淵劍”,傳為歐冶子晚年鑄成,劍出則風雷動,山河失色。劍藏金陵紫金山中,武林群雄莫不欲得之。時有白衣俠士楚雲帆,乃前朝抗元義軍之後,其父楚嘯天為護劍遭七煞門圍剿,血戰三日,力竭而亡。雲帆時年七歲,為仆婦負之遁入巴山,隱姓埋名廿載。
巴山夜雨,古刹鐘沉。雲帆每於寅初即起,練氣於危崖。其師慧明禪師授以“驚鴻劍法”,凡九式八十一變,劍起若白虹貫日,劍落如星河倒懸。是日練劍方畢,忽見林間驚鳥四散,蹄聲如雷,十餘黑衣騎士破霧而來,胸前皆繡赤蛇盤柱之紋。
為首者麵覆青銅獠牙麵具,厲聲道:“楚家餘孽,躲得好深!”雲帆心頭劇震,佯作平靜:“各位認錯人了。”那首領冷笑擲出一物,竟是個滲血包袱,滾出顆白發頭顱——正是當年救他脫險的老仆婦!雲帆目眥欲裂,劍鞘嗡鳴不止。
“七煞門取物向來不留活口。”首領翻掌亮出玄鐵令牌,“交出龍淵劍圖,賞你全屍!”雲帆長嘯震霄,劍光乍起如銀龍出海。黑衣人結陣圍殺,刀網密似暴雨。忽見雲帆身形飄忽,劍尖連點七人咽喉,血珠尚未濺落,人已掠至三丈之外。原來他暗中將驚鴻劍法與父親所傳《龍淵心經》融合,竟悟出前所未有之妙境。
激戰正酣,突聞裂帛之聲,一支金翎箭破空而至,貫穿首領咽喉。但見青衫客縱馬而來,雙弩連發,七煞門眾應聲倒地。來人揭下麵具,竟是江南漕幫少主沈墨卿:“楚兄速隨我來,九大門派已中調虎離山之計,七煞門主力正往終南山去!”
二人縱馬疾馳三日,終抵終南山境。但見赤旗蔽日,數千七煞門徒正圍攻重陽宮。掌門清虛真人渾身浴血,猶自死守三清殿。雲帆正要殺入,忽被沈墨卿按住:“且看殿頂鴟吻!”但見琉璃瓦上伏著十名弓手,箭簇幽藍顯是淬毒。
沈墨卿自懷中取出蟠龍鐵笛,吹出淒厲音律。霎時山道湧出百艘漕船壯丁,弩箭如飛蝗蔽天。雲帆趁亂施展輕功,如鷂子翻入殿中。清虛真人見其腰間半塊龍紋玉佩,顫聲道:“楚公子?令尊臨終前...”話音未落,毒箭已透胸而過。
真人氣絕前奮力拍碎香案,露出暗格中鐵匣。雲啟之,見羊皮卷繪星鬥運行之圖,旁書小楷:“龍淵現世,必引血劫。須集三器:寒玉匣承北鬥之光,鮫人淚洗劍身塵垢,麒麟血開萬物鋒刃。”忽聞殿外巨響,七煞門主南宮絕親至,玄鐵重杖揮出,竟將石柱攔腰擊斷。
南宮絕獰笑:“二十年前讓你父子逃脫,今日...”語未竟,雲帆已合身撲上。雙劍交擊迸出火星,南宮絕忽撤杖後退,驚疑不定:“你竟練成龍淵心經?”原來雲帆情急之下真氣奔湧,劍鋒隱現龍形虛影。正值北鬥七星耀於蒼穹,羊皮卷竟自生光華,投射出蜿蜒路線指向東海。
沈墨卿突放煙幕彈,漕幫眾人擲出鉤索纏住南宮絕。雲帆負匣突圍,背後忽中一掌,吐血墜入深澗。恍惚間似見父親身影立於波濤之間,耳畔響起幼時歌謠:“龍歸深淵兮風雲聚,劍指天南兮魑魅驚...”
醒時身在漁舟,老嫗正以銀針渡穴。雲帆驚覺鐵匣不見,卻見案上供著寒玉匣——正是圖中記載三器之首!老嫗目現淚光:“老身乃楚家舊部,專司守護此器。當年主母臨終產子,實是雙胞。公子還有位兄長,繈褓中被南宮絕奪去,如今怕是...”
雲帆如遭雷擊,忽憶起與南宮絕交手時,其子南宮煊容貌確與己有七分相似。正惶惑間,海上忽起狂風,數十艘蜃樓戰船破浪而來,船首立著金冠青年,眉眼與雲帆宛若鏡影:“二弟彆來無恙?父親請你回莊一敘!”
原來自古龍淵劍皆需血脈相通者共同開啟。南宮絕撫養雲帆兄長二十載,便是要借兄弟二人之血祭劍。雲帆冷笑:“弑父之仇不共戴天!”縱身躍入驚濤。南宮煊下令放箭,忽有巨鯨躍出,馱起雲帆潛入深海。
鯨腹中彆有洞天,白玉宮闕巍然屹立。鮫人女王撫琴歎道:“南宮絕當年血洗我族,取淚百斛隻為煉劍。今感公子純孝,特贈鮫珠護體。”又指壁上壁畫:“此乃麒麟塚地圖,世間最後麒麟被困於昆侖冰獄。”
雲帆拜謝欲行,女王忽道:“且慢!公子可知《龍淵心經》最後一重需斷情絕性?令尊當年功敗垂成,正因不忍對結義兄弟南宮絕下手...”雲帆愕然,方知南宮絕竟曾是父親副將,因貪劍圖而叛變。
辭彆鮫人國,西行三月至昆侖。暴雪彌天中忽見漕幫信號箭,循跡發現沈墨卿被玄鐵鏈鎖於冰柱。南宮煊自冰窟踱出:“二弟來得正好,為兄已備好麒麟血。”雲帆挺劍疾刺,兄弟二人於絕壁間殊死搏殺。劍光攪碎漫天雪霰,終是雲帆一式“驚鴻照影”挑飛對方麵具。
南宮煊掩麵嘶吼,露出額角火焰胎記——與雲帆胸前印記全然相同!雲帆劍勢驟滯,反被一掌擊落懸崖。千鈞一發際,沈墨卿竟掙斷鐵鏈撲來,以身為墊共墜深穀。二人跌入溫泉洞窟,見壁刻甲骨文:周穆王以麒麟血封劍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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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卿氣息奄奄:“有件事瞞你許久...清虛真人乃家父。當年楚帥托孤,我沈氏世代皆需護主...”言畢溘然長逝。雲帆悲嘯震落冰棱,忽覺懷中鮫珠發燙,羊皮卷自行飛出,與壁上甲骨文交融成光陣。
轟隆巨響中冰壁崩塌,現出巨大麒麟冰雕。南宮父子率眾殺到,劍指冰雕:“快放血祭劍!”雲帆忽悟地圖真意——所謂麒麟血非是殺戮,乃仁心感化。遂割腕瀝血塗於冰雕,誦念《度人經》。冰層漸融,麒麟睜目長鳴,額間射出金光沒入雲帆眉心。
南宮絕怒吼撲來,龍淵劍圖突然飛起裹住其人身。原來自古劍圖皆需至邪之血洗煉方能顯形。雲帆得麒麟神力灌注,驚鴻劍法豁然貫通至第十重。兄弟再度交鋒,雙劍相擊時血脈衝鳴,南宮煊記憶複蘇,轉身格住父親殺招:“爹!您告訴我母親難產而亡,為何弟弟卻有母親遺物?”
南宮絕狂性大發,重杖直取親子天靈。雲帆飛劍相救,龍淵心經終至圓滿——原最後一重要旨非是斷情,乃為蒼生舍身之大愛。兄弟雙劍合璧,如陰陽雙龍交彙,終將南宮絕釘於冰壁。
忽聞地動山搖,麒麟踏碎冰獄衝天而起,背負二人躍至昆侖之巔。但見龍淵劍插於星隕石中,劍身映出萬裡山河。南宮煊忽引劍自刎:“為父罪孽,當由子償。唯願二弟持此劍護天下蒼生...”血濺劍鋒,龍吟響徹九霄。
雲帆抱兄長大慟,卻見龍淵劍化光沒入體內。方知神劍有靈,擇主而棲。歸途見七煞門餘孽劫掠村莊,雲帆並指為劍,百丈外賊酋應聲倒地。孩童歡呼:“白衣劍仙來矣!”自此楚雲帆踏遍江湖,龍淵劍光所至,邪祟儘消。然每於月夜,常聞滄海深處傳來兄弟合奏之笛聲,如泣如訴,如慕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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