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霧還未散儘，李念墨將最後一道磁流體紋樣蝕刻進鋁合金外殼時，窗外的埃菲爾鐵塔正被初陽染成金紅色。她拈起父親從舊金山寄來的檀香扇，對著陽光輕轉扇骨，那些看似隨意的雕紋在晨曦中投下細密陰影，恰與工作台上攤開的《天工開物》殘頁形成完整圖譜。
小李，火炬總重又超標三克。技術組長老周端著紫砂壺晃進來，壺身描金的北京奧運字樣還沾著新燒的窯火氣。他瞥見李念墨正在往紋樣溝壑裡填磁粉，忽然壓低聲音：你爹托人捎來的那套魯班鎖，故宮鐘表組方教授給解開了。
李念墨手一顫，磁粉灑在檀香扇的漁舟唱晚雕紋上。她忽然記起昨夜越洋電話裡，母親方清墨調試銅壺滴漏的流水聲。那些叮咚聲響裡藏著三短兩長的頻率，與她此刻蝕刻的紋樣走向暗合。
巴黎街頭的梧桐絮飄進車間時，火炬外殼正被恒溫箱烘出淡淡鬆香。李念墨用銀針蘸取磁流體，沿著父親傳來的紋路細細勾勒。針尖劃過鋁合金表麵的刹那，暗金色流光自溝壑中蜿蜒遊走，宛若《韓熙載夜宴圖》裡飄動的燭煙。
聖火交接儀式前兩小時，李念墨在更衣室發現旗袍盤扣裡塞著張灑金箋。母親清秀的小楷寫著：銅壺第七滴落時，往坤位轉半寸。她撫過箋紙邊緣的鎏金雲紋，忽然聽見窗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三十米外的協和廣場，已有揮舞標語的人群在聚集。
念墨，該做最後調試了。老周隔著更衣室布簾催促。他腰間彆著的和田玉煙嘴磕在門框上，發出清越的聲響。李念墨將灑金箋浸入茶水，墨跡化開後顯出排微小的頻率數值，與故宮銅壺滴漏的流水聲波紋嚴絲合縫。
火炬點燃的瞬間，李念墨感覺掌心傳來細微震顫。鎏金外殼上的紋樣泛起幽藍光暈，與埃菲爾鐵塔的鋼架結構產生某種共鳴。當第三位火炬手跑過香榭麗舍大街時，她看見有個黑影突然衝破警戒線。
小心！法語警告聲未落，五名搶奪者已撲向火炬。千鈞一發之際，李念墨按下藏在旗袍紐扣裡的微型控製器。磁流體紋樣突然迸發青白色電弧，最接近火炬的暴徒突然踉蹌跪地，手指在距離外殼半寸處劇烈抽搐，仿佛觸碰到隱形的銅牆鐵壁。
圍觀人群中響起驚歎。有位白發華僑顫巍巍舉起攝像機，鏡頭捕捉到火炬內部流轉的瑰麗光紋，恰似敦煌壁畫裡飛天的飄帶。李念墨瞥見那人頸間晃動的太極魚掛墜，與父親檀香扇柄上的陰陽刻痕如出一轍。
混亂中，老周拽著她躲進街角咖啡館。你爹當年在西北做的電磁場實驗...他話未說完，玻璃櫥窗突然映出個熟悉身影——那個曾在液氮工廠外舉橫幅的男人，此刻正用微型相機對準火炬手。
李念墨摸向腰間錦囊，取出母親寄來的鎏金銅鈴。鈴舌上纏著的五色絲線突然繃直，指向東南方的聖日耳曼大道。她循著指引穿過人群，在街心噴泉旁看見個擺弄懷表的華裔老者。老人掀開表蓋的刹那，李念墨聽見三短兩長的滴答聲——正是銅壺滴漏的抗乾擾頻率。
方教授的弟子？老者忽然開口，懷表蓋內側的太極圖在陽光下泛著水痕。他摘下金絲眼鏡擦拭，鏡腿內側赫然刻著永昌冶造的篆體小字，與液氮工廠那幅《雪溪垂釣圖》上的落款彆無二致。
塞納河上的遊船拉響汽笛時，最後一棒火炬手已安全抵達終點。李念墨回到車間收拾工具，發現檀香扇骨間不知何時多了片銀杏葉。葉脈用磁粉繪著星圖，北極星的位置標著父親李玄策獨有的暗記——那是二十年前他與母親在清華園定情時，刻在古柏上的同心結。
暮色漸濃時，李念墨在塞納河畔點燃河燈。紙船載著磁流體繪製的符咒順流而下，途經新橋時突然自燃，青紫色火焰騰空三丈，與對岸突然亮起的中國紅燈籠交相輝映。華僑們驚喜地發現，那些燈籠的竹骨上竟也刻著細密的磁力紋樣，在晚風中發出清泉般的嗡鳴。
回到下榻的旅館，李念墨拆開母親新寄的包裹。層層油紙裡裹著隻鎏金銅雀，雀喙銜著的玉牌上，用納米級刻痕記錄著父親最新傳來的參數。她將玉牌浸入茶水，水麵忽然浮現出萬裡之外故宮的影像——母親方清墨正在調試的銅壺滴漏，水流節奏與巴黎街頭的懷表聲響完美同步。
子夜時分，埃菲爾鐵塔的燈光忽然變成中國紅。李念墨站在露台上，看見塔身鋼架間流轉的璀璨光紋，恰似她為火炬設計的防護磁場。夜風送來唐人街的粵曲小調，某個似曾相識的男聲正在唱：火舞祥雲照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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