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駛入十字路口時,李銘幾乎是本能地猛踩刹車。
輪胎在粗糲的路麵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車廂內所有人都因慣性向前傾去。
但此刻沒人顧得上抱怨,他們的目光都被眼前詭異的景象牢牢釘住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十字路口,破敗的街景,倒塌的廣告牌,廢棄車輛的殘骸,一切都和之前彆無二致。
但空氣中彌漫的氣氛卻截然不同。一支沉默得令人心悸的隊伍正在橫穿馬路,如同某種詭異的遊行。
約三十幾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幸存者”排成兩列,麻木地向前移動。
他們的眼神空洞無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腳步虛浮,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即便是隊伍中一個看起來隻有十幾歲的少年,眼神中也找不到絲毫生氣,隻是機械地邁著步子。
而驅使這些行屍走肉前進的,是五隻讓陳默脊背發涼的生物——“三爪怪”。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些怪物他再熟悉不過——在倉庫補給點的那場慘烈戰鬥中,他們曾與這種凶殘的生物殊死搏鬥。
那時這些怪物展現的是純粹的狂暴和殺戮本能。
尖銳的三根骨爪能輕易撕裂防彈背心,厚重的角質外殼能抵擋普通步槍子彈的射擊,行動迅捷如獵豹,攻擊凶猛如餓狼。
強哥的火箭筒都難以一擊致命,最終他們付出慘痛代價才勉強逃脫。
但此刻,這些曾經暴虐的獵殺者卻展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馴服。
它們安靜地分布在隊伍兩側,三根標誌性的骨爪不再揮舞攻擊,而是像教鞭般精準地推搡著掉隊或走偏的“幸存者”。
那隻在倉庫中硬抗火箭彈直擊的巨型三爪怪——陳默清楚地記得它中彈後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咆哮和隨之而來的瘋狂反擊。
——此刻正沉默地走在隊尾,乳白色的眼睛機械地掃視四周,仿佛在履行某種日常的警衛職責。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們表現出的紀律性和組織性。
當隊伍中一個年輕男人突然踉蹌跌倒時,最近的三爪怪用骨爪扣住他後頸的動作熟練得像流水線操作,沒有絲毫猶豫或過度暴力。
男人被提起時發出微弱的嗚咽,另一隻三爪怪立即用爪尖精準地輕點他的脊椎某處,嗚咽聲戛然而止。
——那是一種精準的神經壓製技術,不傷性命卻徹底剝奪反抗能力。
“這不可能...”強哥捂著尚未完全愈合的肩傷和胸口的疼痛聲音發顫。
他清楚地記得火箭彈擊中這隻怪物時它爆發的狂怒咆哮,以及隨後如狂風暴雨般的反擊。
而現在,它溫順得像在執行一項再普通不過的日常任務。
李銘的手已經按在車門把手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彆動!”陳默厲聲喝止,一隻手死死按在了李銘的手臂上。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死死盯住三爪怪背後新出現的詭異結構。
每個怪物脊柱位置都附著一條暗紫色的、蜈蚣般的活體組織,那東西如同有生命的脊椎,在怪物體表緩緩蠕動,節肢狀的觸須深深紮入怪物的角質外殼中。
“看它們背上的東西。”
張峰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什麼鬼東西?像寄生蟲一樣...”
這個發現比任何機械控製器都更令人不安。
那活體脊椎顯然具有自主意識,它蠕動的節奏與三爪怪的動作完美同步,仿佛在直接操控著這些怪物的神經係統。
更恐怖的是隊伍行進的方向——正是通往那個讓笑麵魘都忌憚的購物中心深處。
這些曾經狂暴的獵殺者不僅被某種活體寄生蟲控製,還在為某個存在係統地運送“貨物”。
當隊尾的那隻巨型三爪怪突然轉向卡車方向時,車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手指不自覺地扣上了扳機。
但怪物並沒有發動攻擊,隻是用乳白色的眼睛掃描著車廂,特彆是在陳默的臉上停留了數秒。
它背上的蜈蚣狀脊椎突然加速蠕動,發出細微的黏液摩擦聲,隨後怪物便轉回頭,發出一種低沉的、催促隊伍的咕嚕聲。
整個隊伍立刻加快了前進速度,整齊有序地消失在右側巷道的陰影中。
“它們...認得你。”小周顫抖著說,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卡車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意識到,能夠用活體寄生蟲控製這種怪物的存在,其恐怖程度遠超他們的想象。
那些蠕動的脊椎暗示著更黑暗的真相:這個城市裡存在著一個基於生物共生的控製體係,而他們不過是這個體係外的漏網之魚。
李銘的手無力地從車門把手上滑落,重重砸在方向盤上。
他閉上眼,胸口劇烈起伏。這一次,他無法再欺騙自己那些被押送的是可以拯救的“人類”。
“這座城市裡,沒有幸存者。”
陳默的聲音沙啞而冷靜,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還沒被捕獲的,和已經被捕獲的。我們...隻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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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向車廂內每一張寫滿驚懼和茫然的臉,目光堅定:“同情心在這裡是致命的奢侈品。我們的目標不是救人,而是活下去,搞清楚這一切的真相,然後找到真正的出路。”
他的話語冰冷如鐵,卻像一盆冰水,澆醒了還沉浸在無力與悲傷中的眾人。
生存的殘酷現實,比任何道德拷問都更具壓迫力。
張峰艱難地開口:“那些活體脊椎...如果每個異常體都被這樣控製著,那背後的存在...”
“遠超我們的理解。”
陳默接話道,目光再次投向隊伍消失的巷道,“笑麵魘畏懼它,三爪怪被它寄生控製。我們麵對的不僅僅是個體怪物,而是一整套基於生物共生的生態係統。”
卡車重新啟動,這一次,它緩緩駛過那個十字路口,謹慎地繞開了右側那條吞噬了押運隊伍的巷道,選擇了一條相對安靜的道路繼續向前。
每個人都沉默著。
剛才那一幕,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每個人的腦海裡。
他們終於明白,在這個地獄裡,死亡或許並非最壞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