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聲剛剛敲過,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悠長,仿佛能傳到很遠的地方。新械坊的靶場上卻依舊燈火通明,八盞巨大的油燈懸掛在高高的木架上,油燈的燈芯足有手指粗細,燃燒得旺盛,發出“劈啪”的聲響。燈光將場地照得如同白晝,連地上的每一粒塵土都看得清清楚楚,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十副突厥重鎧被工匠們並排立在靶場中央,間隔均勻,像列隊的士兵。甲胄裡麵用乾燥的稻草填滿,稻草被壓實,讓鎧甲看起來鼓鼓囊囊的,遠遠看去就像十個整裝待發的突厥士兵,透著一股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李傑站在三十步外,手裡拿著新製作的球形彈殼。這枚彈殼比之前的要大上一圈,采用了灌鋼法煉製的鋼材,表麵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用手指輕輕敲擊,發出清脆悅耳的“當當”聲,比之前的百煉鋼彈殼更加堅固耐用。彈殼上的引信孔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邊緣沒有絲毫毛刺,確保引信能順利插入。
裝藥量也增加了一成,李傑親自監督著工匠們裝填火藥,每一勺火藥都經過精確稱量,確保不多不少。火藥填入彈殼後,工匠們用特製的木杵輕輕壓實,木杵的頂端包著一層厚厚的軟布,防止產生火花。填裝完畢,彈殼顯得沉甸甸的,握在手裡能感覺到一種堅實的力量,仿佛裡麵蘊藏著翻江倒海的能量。
“都準備好了嗎?”李傑高聲問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很遠,帶著一種穿透力。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工匠和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緊張和期待。
“準備好了!”眾人齊聲應道,聲音在靶場上回蕩。工匠們都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雖然臉上還帶著疲憊,但眼神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在等待一場盛大的儀式。趙老兵帶來的士兵們則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守在靶場邊緣,他們的目光銳利如鷹,密切注視著周圍的一舉一動,防止任何意外發生。
老李頭特意端來一碗清水,碗是粗瓷的,邊緣有些磕碰。他雙手捧著碗,遞到李傑麵前,手還有些顫抖,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大人,喝口水潤潤喉。夜裡涼,喝點水暖暖身子。”
李傑接過碗,碗沿有些粗糙,卻帶著一絲溫暖。他一飲而儘,清涼的水滑過喉嚨,滋潤了乾渴的嗓子,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他將碗遞給身後的狗剩,狗剩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放在旁邊的石頭上。
李傑拿起了火把,火把是用浸過鬆脂的杉木製成,燃燒得十分旺盛,火苗在夜風中跳躍,發出“劈啪”的聲響,照亮了他堅毅的臉龐。火光映在他的眼睛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開始吧。”他沉聲說道,語氣裡沒有絲毫猶豫。
他緩步走向靶場中央,每一步都走得很穩,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火把的光芒在他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隨著他的移動而晃動。距離重鎧還有五步遠時,他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硫磺和鬆脂的混合氣味。
他將火把湊近彈殼的引信,引信是狗剩新改進的,用棉線浸泡過硝石水,外麵還裹了一層薄薄的油紙,既能防潮,又能保證燃燒速度。引信被火苗一觸,立刻“滋滋”地燃燒起來,火星四濺,像一條紅色的小蛇,迅速向彈殼內部爬去。
“快跑!”李傑大喊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絲急促。他轉身就往三十步外的掩護處狂奔,腳步飛快,像一陣風。夜風掀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身後的火光越來越亮,他甚至能感覺到後背傳來的灼熱感,頭發都仿佛要被燒焦了。
就在他撲到藤牌後麵的瞬間,“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打破了夜空的寧靜,比之前任何一次試爆都要猛烈。巨大的衝擊波像狂風過境,吹得周圍的油燈劇烈搖晃,火苗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棚屋的窗戶被震得“哐當”作響,幾片鬆動的瓦片“嘩啦啦”地掉了下來,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濃煙滾滾升起,在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仿佛一朵盛開的地獄之花,緩緩向天空蔓延。煙霧中夾雜著火星和碎片,四處飛濺,發出“嗖嗖”的聲響。
“咳咳……”離得最近的幾個工匠被濃煙嗆得咳嗽起來,他們用袖子捂著嘴,卻沒人願意後退一步,都踮著腳尖,努力想看清裡麵的情況,眼睛因為刺激而流出了淚水。
過了好一會兒,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濃煙漸漸散去,被夜風吹向遠方,露出靶場中央的景象。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那十副突厥重鎧已經不見了蹤影,原地隻剩下一堆扭曲變形的金屬碎片,最大的碎片也不過巴掌大小。甲片的斷口處泛著熔化後的光澤,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藍黑色,顯然是被高溫灼燒過。
更讓人震驚的是,一些碎片被爆炸的力量拋射出去,最遠的一塊竟然落在了五十步外的軍械架上,“鐺”的一聲巨響,將架上的長矛砸斷成兩截,矛頭“哐當”落地,在地上彈了幾下才停下,矛杆則斷成了幾截,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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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我們成功了!”狗剩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蹦跳著歡呼,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小小的身影在靶場上跑來跑去,像一隻快樂的小鳥。
“炸穿了!真的炸穿了!”老李頭雙手合十,對著靶場中央連連作揖,嘴裡不停念叨著,“老天有眼,雲州有救了,弟兄們有救了……”他的聲音哽咽,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工匠們相擁在一起,有的擊掌相慶,手掌都拍紅了;有的放聲大哭,把多日來的壓力和恐懼都哭了出來;還有的互相捶打著對方的後背,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內心的激動。王鐵匠揮舞著鐵錘,在地上砸出“砰砰”的聲響,像是在敲勝利的戰鼓,每一聲都充滿了力量。
李傑站在人群中,看著那片狼藉的靶場,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知道,這聲爆炸不僅僅炸穿了突厥重鎧,更炸碎了突厥人不可戰勝的神話,為雲州的解圍帶來了真正的希望。他仿佛看到了雲州城頭上士兵們歡呼的場景,看到了突厥人倉皇逃竄的狼狽模樣。
而在不遠處的柴房裡,張三正躲在橫梁上,身體蜷縮著,像一隻受驚的老鼠。他用炭筆在羊皮紙上飛快地記錄著,因為激動和恐懼,他的手劇烈顫抖,筆尖好幾次都劃破了紙張,留下了長長的劃痕。“炸穿突厥重鎧!碎片飛至五十步!射程達標!威力巨大!”他在紙上寫下這些字,字跡潦草卻透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墨水都有些暈開了。
他知道,這是迄今為止最有價值的情報。武媚娘若是得知火藥能炸穿突厥最堅固的重鎧,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掌握這項技術。到時候,他張三就是首功之臣,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再也不用過這種提心吊膽、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張三寫完,小心翼翼地將羊皮紙折好,放進懷裡貼身的地方,感受著紙張的粗糙質感。他正準備探頭再看一眼靶場的情況,卻無意間瞥見一個身影站在工坊門口,正靜靜地看著柴房的方向。是李傑!
張三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他下意識地縮回頭,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發現。借著遠處的火光,他看到李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冰冷刺骨,仿佛一把鋒利的刀,直刺他的心臟,讓他渾身發冷。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早就暴露了,之前的一切不過是李傑故意演給他看的,自己就像一個跳梁小醜,在彆人的注視下表演著拙劣的把戲。
“不好!”張三心裡咯噔一下,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裡了,必須儘快離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工坊門口,李傑的目光從柴房移開,望向靶場上歡呼的人群。他的笑容依舊溫和,但眼神卻銳利如刀,仿佛能洞察一切。“這隻老鼠,該收網了。”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到,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他早就察覺到柴房裡有人,隻是一直沒有點破,就是為了讓對方傳遞出更多的“情報”,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了。
夜色更深了,新械坊的燈火卻依舊明亮,像一顆顆永不熄滅的星辰。工匠們連夜趕製出二十個球形彈殼的模具,鐵水從熔爐裡傾瀉而出,發出“滋滋”的聲響,將模具填滿,映紅了工匠們的臉龐。錘子敲打金屬的“叮當”聲此起彼伏,像一首激昂的戰歌,在夜空中回蕩。
硫磺晶體的提純還在繼續,老李頭帶著學徒們輪流值守,過濾槽旁的燈火徹夜不熄。他們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卻依舊專注地盯著過濾的過程,生怕出一點差錯。每一顆硫磺晶體都像是珍貴的寶石,凝聚著他們的心血和希望。
尉遲恭的信使在得到“可破突厥重鎧”的消息後,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夜踏上了返回雲州的路程。他騎上快馬,揚鞭疾馳,馬蹄聲在寂靜的官道上格外清晰,仿佛在傳遞著勝利的喜訊,奔向遠方的戰場。
雲州城頭,守城的士兵們聽到信使帶來的消息,瞬間沸騰了。他們舉著鏽跡斑斑的刀槍,對著夜空發出震天的歡呼,聲音嘶啞卻充滿了力量。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像雨後的陽光一樣燦爛。一個年輕的士兵擦了擦臉上的血汙,對著西方喊道:“爹娘,等著我!我們快贏了!突厥人很快就要被打跑了!”
而在皇宮深處,武媚娘的寢殿依舊亮著燈,燭光搖曳,映照著她絕美的臉龐。她坐在梳妝台前,手裡拿著張三傳回的情報,指尖在“五十步”三個字上反複摩挲,感受著紙張的紋理。燭光映在她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陰暗,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有興奮,有忌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野心。
“李傑……”她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真是個有趣的人,竟然能造出如此厲害的東西。”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大唐的命運,似乎要因為這小小的火藥而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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