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映照著桌上那一隻孤零零的,盛著不明液體的酒杯。
沒有喜被,沒有佳肴,甚至連一杯合巹酒,都隻準備了一杯。
這已經不是敷衍,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你一個官奴,連與長公主共飲一杯酒的資格都沒有。
春蘭將蕭凡帶到門口,臉上的鄙夷更濃了。
“進去吧,殿下馬上就到。”
說完,她便如同躲避瘟疫一般,拉著秋月迅速離去,連一刻都不想多待。
蕭凡走進房間,目光在那杯冷酒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比起金鑾殿上的酷刑,比起父親慘死的畫麵,這點羞辱,於他而言,連一絲波瀾都無法激起。
他靜靜地站在房間中央,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不知過了多久。
“吱呀……吱呀……”
一陣輕微的、富有節奏的輪椅滾動聲,從內室傳來。
聲音由遠及近。
一個身影,被侍女推著,緩緩出現在了燭光之下。
那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三千青絲如瀑般垂落。
燭光映照在她的臉上,那是一張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絕美容顏,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仿佛一塊精雕細琢的寒玉。
她的氣質,比她臉上的蒼白更加冰冷,如同一株生長在萬丈絕巔的雪蓮,孤傲,清冷,拒人於千裡之外。
仿佛世間的一切,都無法讓她的眼眸產生一絲波動。
她,就是大秦皇朝曾經最耀眼的明珠,如今卻雙腿殘廢,被幽禁於此的長公主姬清雪。
蕭凡以為,他將迎來的,會是和那些下人一樣的漠視、鄙夷,或是更惡毒的羞辱。
然而,姬清雪的目光,隻是平靜地掃過他滿身的血汙,掃過他臉上那猙獰的“奴”字烙印。
她的眼神,沒有厭惡,沒有同情,甚至沒有一絲好奇。
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蕭凡的眼睛上。
她朱唇輕啟,聲音清脆。
“你殺了李四。”
這不是疑問,而是一個陳述句。
平淡,卻又篤定。
蕭凡的瞳孔,在這一瞬間,驟然收縮!
他剛剛才殺了人,自以為掩飾得天衣無縫,可眼前這個看似病弱的女人,竟一口道破!
她是怎麼知道的?
無數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但他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死寂的表情。
滔天的恨意與血海深仇,早已將他錘煉得心如鐵石。
僅僅一瞬間的驚愕之後,他便恢複了絕對的冷靜。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辯解。
而是迎著姬清雪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沙啞的喉嚨裡,擠出了幾個字。
“他該死,不是嗎?”
這一句反問,既是承認,也是試探!
聽到他的回答,姬清雪那冰封般的絕美臉龐上,竟破天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那笑容,很淡,很淺,卻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
“是該死。”
她淡淡地吐出三個字,隨即話鋒一轉,聲音愈發冰冷。
“但這府裡想讓你死的人,比想讓他死的人,多得多。”
蕭凡沉默不語。
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姬清雪的目光,緩緩移向桌上那杯孤零零的酒。
“喝了這杯酒。”
“我們,做個交易。”
燭光搖曳,將那杯酒的顏色映照得詭異無比。
蕭凡看著那杯酒,又看了看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卻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女人。
這杯酒,是毒藥,還是一份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