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我新得了一幅前朝的畫，拿來給你瞧瞧。”柳青含笑走入。
說完之後，柳青看到了李婉兒，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但她很快便恢複如常，朝李婉兒點了點頭：“李姑娘也在啊。”
李婉兒連忙起身還禮：“柳姐姐安好。你來得正好，你冰雪聰明，快來幫我們參詳參詳同心柳這樁怪案。”
柳青將畫軸放到一旁：“我正是為這樁案子來的，因為我倒是打聽到一點不一樣的。”
“柳姐姐認識他？”李婉兒好奇道。
“算不上認識。我一位閨中密友，與他是同鄉。據我閨蜜所說，那陳文靖為人雖然有些迂腐，卻不是喜新厭舊之徒。他素來癡情，即便中了秀才，也未曾聽聞他另有新歡。”
“這怎麼可能？王大人那邊查得清楚，他確實毀了婚約啊！”李婉兒訝異道。
“這正是蹊蹺之處。我那閨蜜也覺奇怪。一個癡情且並無新戀情的書生，為何要執意悔婚，將自己置於千夫所指之地？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宋雪凝眼神微動，緩緩道：“除非，他悔婚，並非出於負心，而是另有不得已的緣由。”
柳青點頭：“我也是這般想。他既無新的戀人，便與前三位死者背棄誓言另結新歡的情形不完全相同。除此之外，我還發現一個很不好的風氣。”
宋雪凝和李婉兒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了過去。
“什麼風氣？”宋雪凝問道。
“現在京城正悄悄興起一股‘試情’的風潮。”柳青歎道。
“試情？什麼意思？”李婉兒不解地眨了眨眼。
“就是去同心柳下立誓，考驗情郎真心。敢發誓的人說明是真心，不敢發誓的人說明是假意。因為那柳鬼懲戒負心’的傳聞，非但沒有讓姑娘們害怕，反而讓她們覺得，那棵同心柳是一塊情感的試金石。”
“她們瘋了嗎！”李婉兒驚得站了起來，手裡的芙蓉糕都掉在了地上，“那是會死人的地方！她們怎麼敢拿自己的情郎去冒這種險！”
柳青苦笑一聲：“人心就是如此。比起遙遠的死亡，她們更害怕眼前的欺騙。更何況，至今為止死的都是背棄了誓言的人，那些真心相愛的人去了，不都好好的回來了嗎？敢去的人，如果死了，那是咎由自取；如果沒死，說明情比金堅。”
她頓了頓，拋出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
“就連趙靈芸，也要去試情了。”
宋雪凝問道：“她有情郎了嗎？”
“趙員外為她新尋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城中頗有才名的李公子。趙家生怕所托非人，所以他們逼著那位李公子，陪趙靈芸同去同心柳立下血誓，以證真心。所以不是趙靈芸本人逼著他去，是她的家人逼著他去。”
“胡鬨！”李婉兒急道，“萬一那李公子本是真心，卻被這陣仗嚇到，豈不是要被冤枉死！如果真是同心柳殺人，誰能不能說準它的殺人標準？朝廷砍頭有律法，這同心柳殺人，說不定純憑心情！”
“誰說不是呢所以我才急著來告訴你。雪凝，我真擔心這麼下去會逼出更大的事端來。咱們一定要儘快破案，終止這場瘋狂的試情風潮！”柳青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三個女子都深有同感，於是組成了探案三人組。
大家都在分析著同心柳殺人的規律。
不過她們對“試情”遊戲的看法截然不同。
李婉兒道：“雖然這法子確實凶險，可我多少也能明白她們的心情。女子一生，所求不過一心人。若能用一個誓言，換來一世心安，或許，她們覺得值得吧。”
柳青立刻反駁道：“婉兒你錯了！這不是心安，這是心魔！真正的感情，是建立在信任與相知上的，什麼時候需要用鬼神和性命來脅迫了？若一個男人需要用發毒誓來證明他愛你，那這份愛本身就充滿了問題。這不是道德綁架嗎？就好像很多女子喜歡假設，媳婦兒和老媽同時掉在水裡先救誰一樣。這樣的假設沒有必要。”
作為京城聞名的才女，柳青顯然更相信人的理智與情感，而非虛無縹緲的考驗。
宋雪凝靜靜地聽著，最後才緩緩開口：“我覺得‘試情’遊戲，試的根本不是男人的真心，而是女人的恐懼。它利用了女子對被辜負的恐懼，讓女人將選擇權交給了虛無的鬼神。它讓女人相信，有一種簡單粗暴的方法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信任問題。可信任，從來都不是一瞬間的誓言，而是無數個日夜的相守與扶持。將希望寄托於一棵樹，一場儀式，其實是飲鴆止渴，到頭來還是傷害了雙方的感情。”
一番話說得李婉兒和柳青都陷入了沉思。
“那我們該怎麼阻止她們？”李婉兒問道。
“隻有讓所謂的‘柳鬼’真相大白，讓人們看到這背後並非是什麼懲戒負心的神跡，這場鬨劇才會終結。”
三人正討論著，李婉兒眼珠一轉看到了宋正卿，忽然笑著看向他：“宋大哥，我們說了半天，都是女子的想法，倒想問問你這個須眉男兒。若是將來你的心上人，非要拉著你去同心柳立誓，以此證明你的真心，你去還是不去？”
柳青也好奇地望了過來，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被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宋正卿先是一愣，隨即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溫和地笑了。
“若她信我，何須問柳。若她不信我，立再多誓言，又有何用。”
李婉兒笑了：“說了等於白說。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
……
京城裡那股瘋狂的“試情”風潮愈演愈烈。
每日都有新的傳聞，說誰家的公子不敢去同心柳，導致婚事告吹；又說哪對情侶立誓歸來，感情愈發堅固。
忘憂齋內，宋雪凝在等待時機。
她發現目前這四個死者還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在月圓之夜遇害。
所以，宋雪凝打算等到下一個月圓之夜去同心柳蹲守。
看看那柳鬼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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