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是在一片深沉的蔚藍色夢境中漂浮醒來的。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滴融入了大海的水，感知無邊無際地蔓延，能“聽”到水流溫柔的絮語，能“觸”到水中蘊含的生機與滋養萬物的意念。但這種融合感並不穩固，時而會有熾熱的星點劃過，帶來短暫的灼痛與秩序；時而又有一縷溫暖卻格格不入的火焰試圖靠近，引發本能的排斥與漣漪。
在這片蔚藍的深處，一盞微弱卻恒定的心燈靜靜燃燒，守護著一點真靈不昧，如同定海神針，平衡著這內在的“汪洋”。
不知過了多久，那無邊無際的感知如同退潮般緩緩收斂，最終凝聚於自身。沉重感回歸，伴隨著的是遍布四肢百骸的、如同被碾碎後又勉強拚接起來的劇痛，以及神魂深處傳來的、近乎枯竭的虛弱。
他艱難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維生艙柔和的內壁光芒，以及透過觀察窗，葉靈均那張寫滿了疲憊與驚喜的俏臉。
“林大哥！你醒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立刻按下了身旁的呼叫鈴。
很快，陳教授、張震、雷烈，以及幾位核心醫師都趕了過來。看到林凡蘇醒，所有人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感覺怎麼樣，林先生？”陳教授關切地問道，示意醫師進行檢測。
林凡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葉靈均連忙用棉簽蘸了溫水，小心地濕潤他的嘴唇。
“……還……死不了。”他沙啞地擠出幾個字，嘗試動了一下手指，立刻引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和體內能量的紊亂波動，讓他悶哼一聲。
“彆亂動！”醫師連忙製止，“你的身體現在就像一個布滿裂痕的瓷器，經脈和竅穴受損嚴重，尤其是神魂，透支過度。更重要的是，你體內現在有三種……不，是多種性質迥異的強大能量在自行尋找平衡，任何外部的乾擾或你自身的劇烈活動，都可能打破這脆弱的平衡，導致能量失控！”
林凡內視己身，情況果然如醫師所言。識海中，那輪離火本源依舊黯淡，懸浮一隅；新融入的坎水本源則化作一片蔚藍色的光霧，占據了大部分區域，溫和卻龐大；星辰之力如同細密的網絡，試圖貫穿和連接兩者；而《周易本義》和《星樞秘要》的虛影則如同調解員，散發著無形的波動，維持著這極其脆弱的三角平衡。在這平衡之外，確實還有一些極其細微的、屬於歸墟的黑暗雜質，如同沉滓般難以清除。
他能感覺到，坎水本源帶來了強大的自愈能力，正在緩慢修複肉身的損傷，但這種修複速度，遠跟不上能量衝突可能帶來的破壞。
“我……昏迷了多久？”林凡緩了口氣，問道。
“七天。”張震回答道，語氣沉重，“這七天，龍城外部還算平靜，但內部的壓力不小。歸墟教沒有動靜，反而是種不安。”
林凡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他看向陳教授：“教授，接下來……我需要絕對靜養，不能……再動用任何力量。龍城的防禦……要靠你們了。”
“你放心！”陳教授鄭重承諾，“龍城上下，必竭儘全力護你周全！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恢複，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
接下來的日子，林凡進入了漫長而痛苦的恢複期。
他無法修煉，甚至無法自如地行動，大部分時間都躺在維生艙中，依靠陣法彙聚的稀薄靈氣和自身坎水之力的滋養，如同春蠶吐絲般，一點點修複著千瘡百孔的身體。
這個過程極其枯燥且煎熬。他隻能將全部心神沉入體內，如同一個最高明的工匠，以神識為刻刀，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微弱的星辰之力和易道符文，去梳理、調和體內混亂的能量流。離火的熾烈，坎水的綿長，星辰的秩序，三者屬性迥異，想要找到那個平衡點，絕非易事。
他時而需要引導一縷離火之力，去灼燒那些頑固的歸墟雜質；時而又需要調動坎水之力，去安撫因離火躁動而波動的星辰網絡；時而又需以星辰之力為框架，約束離火與坎水，防止它們相互衝撞。
這讓他對《周易》中“水火既濟”與“水火未濟”的卦象有了更深的理解。“既濟”是完美的平衡與和諧，而“未濟”則是相互背離與混亂。他現在所處的，正是從“未濟”艱難邁向“既濟”的過程。
葉靈均每日都會來看他，有時會帶來一些外麵采摘的、蘊含著微弱生機的新鮮果實，有時隻是靜靜地坐在一旁，陪他說說話，或者分享一些龍城的變化和永燼遺民融入的情況。她的存在，如同冬日裡的暖陽，給林凡枯燥的恢複期帶來了一絲慰藉。
張震和雷烈在傷勢痊愈後，則承擔起了強化龍城防禦和訓練新兵的任務。經曆過生死之戰，他們的實力和威望都有所提升，尤其是雷烈，八極拳意似乎更加凝練剛猛。
永燼遺民在岩礫的帶領下，逐漸找到了在龍城的位置，他們天生的對火焰的親和力儘管現在已轉化為更溫和的火力）和對惡劣環境的適應力，讓他們在能源維護和外部巡邏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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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在這表麵平靜、內裡緊張的氛圍中，一天天流逝。
一個月後，林凡終於能夠離開維生艙，在旁人的攙扶下緩慢行走。他體內的能量衝突雖然依舊存在，但已經初步達成了一個動態的平衡，不再需要時刻小心翼翼。他的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也比巔峰時期弱了不少，但那雙眼睛，卻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蘊含著星河流轉與潮起潮落。
他站在龍城最高的了望塔上，眺望著遠方。獲得了坎水本源後，他對天地間水屬性能量的感知變得無比敏銳。他能“聽”到遠處河流的奔騰，能“感”到地下暗流的湧動，甚至能模糊地察覺到，在更遙遠的東方，似乎有一股與“離火”、“坎水”同源，卻更加暴烈、充滿毀滅與新生氣息的磅礴力量在隱隱躁動。
那是……“震”卦的氣息？雷？林凡心中微動。
八卦本源，彼此感應。收複坎水之後，下一個目標，似乎已自行顯現。
但他按下了立刻出發的衝動。體內的隱患尚未完全清除，力量體係也遠未穩固，龍城仍需時間消化這次收獲並應對潛在威脅。
他需要沉澱。不僅僅是力量的沉澱，更是心境的沉澱。
他收回目光，看向腳下這片在崩壞世界中艱難存續的人類堡壘。這裡，有需要他守護的人，也有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路，要一步一步走。”林凡輕聲自語，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堅定而平和的神色。
蘇醒之後，並非立刻踏上新的征途，而是為了更好的前行，進行必要的沉澱與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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