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聯盟中控室死寂無聲,唯有服務器散熱風扇發出的低沉嗡鳴,像一隻蟄伏巨獸的呼吸。
林九的眼皮有些沉重,但作為“鐵砧”據點的首席信號官,他的手指依然精準地在光幕上劃過,監控著各個據點傳回的生命線——“七聲喚醒”協議。
這是一種用槍聲報平安的古老儀式,也是末世後最可靠的遠程聯絡方式。
每日淩晨,各據點輪流對空鳴響七槍,特定的節奏與間隔,由中控係統捕捉分析,轉化為代表安全的綠色活性值。
輪到“沙眼”據點時,七聲槍響如約而至。
然而,就在第七聲槍響的音頻波形在屏幕上凝固的瞬間,林九猛地坐直了身體,睡意刹那間被一股寒意驅散。
不對!
他幾乎是憑著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察覺到了那微乎其微的異常。
他立刻調出聲譜分析模塊,將剛剛接收到的槍聲數據放大。
果不其然,第七響的音頻峰值,比標準協議拖長了0.2秒。
這個偏差小到可以被任何一個疲憊的值班員忽略為環境噪音或設備誤差。
但林九不能。
他被陳牧從廢墟裡撿回來時,陳牧隻教了他一件事:在末世,任何偏離常規的細節,都可能是死亡的預告。
他沒有聲張,而是悄無聲息地調取了過去十二小時內所有據點的槍聲記錄。
數據洪流在光幕上飛速閃過,他的手指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很快,他找到了另外兩個異常點——“灰穀”與“斷脊嶺”。
它們的槍聲記錄中,同樣存在著這種幽靈般的偏移,或早或晚,總是在最不引人注意的槍聲上出現。
更讓他心驚的是,每次這種異常槍聲出現後,係統根據槍聲能量和回波計入的活性值,都比理論上的標準值略低了那麼一絲。
這說明,開槍者在刻意控製著什麼。
他端著一杯冰冷的濃縮營養液,走到角落裡閉目養神的陳牧身邊。
“頭兒,”林九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r?ng的顫抖,“出事了。”
陳牧緩緩睜開眼,那雙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沒有說話,隻是接過林九遞來的數據板。
光幕的幽光映在他臉上,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目光卻越來越銳利。
看完最後一組對比數據,陳牧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將數據板還給林九,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判斷力:“不是失誤,林九。是有人在用槍聲發暗號。”
一句話,讓整個中控室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度。
陳牧站起身,走到一麵牆壁前,上麵掛著從各個戰場回收的“戰利品”。
他取下一個密封袋,裡麵裝著一枚從“灰穀”據點廢墟中帶回的彈殼。
這枚彈殼他看過很多次,但這一次,他的目的不同。
“係統,深度掃描這枚彈殼,”他將彈殼放入分析儀,“重點比對膛線印記,檢索聯盟所有據點的槍械登記表。”
高速掃描儀發出的藍光籠罩了彈殼,三維模型在空中構建、旋轉、放大。
幾秒後,一連串刺眼的紅色警報在屏幕上彈出。
“匹配失敗。該膛線印記源於‘蝰蛇iv型’突擊步槍,該型號已於五年前被聯盟全麵淘汰,現役清單中無此記錄。”
林九倒吸一口涼氣。
在物資極度匱乏的今天,使用淘汰槍械意味著他們擁有獨立於聯盟之外的軍火來源。
“放大彈殼底部。”陳牧的聲音依舊沉穩。
圖像再次放大,在底火撞擊點的邊緣,一個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極細微刻痕清晰地顯現出來——那是一個小小的十字。
趙雷,負責聯盟武器庫和戰術訓練的前軍方教官,恰好走進來,看到那個標記時,臉色驟然一變,仿佛看到了什麼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靜火’……”他失聲低語,聲音乾澀,“這是末世前,軍方秘密部隊‘靜火’的驗槍標記。他們……他們是‘極端控預派’,一群瘋子!他們的最終目標是徹底銷毀人類手中所有的熱武器,認為那才是末世的根源!”
中控室內一片死寂。
一個主張廢除槍械的組織,卻在用槍械作為最隱秘的通訊工具,這其中的諷刺和危險,讓每個人都感到脊背發涼。
他們滲透了聯盟,卻又反對聯盟賴以為生的基石。
“直接質問他們?”趙雷的眼神變得凶狠,“我帶隊去‘斷脊嶺’,把他們的槍都給我繳了!”
“不行,”陳牧斷然否決,“打草驚蛇,隻會讓他們潛伏得更深。他們敢用槍聲做文章,我們就得讓他們在槍聲裡暴露。”
“林九,用‘鐵砧’據點的備用信道,向全聯盟發送一段錯誤的摩爾斯碼。”陳牧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像一顆釘子,“內容是:‘主控密鑰已移交天工’。發送後,立刻關閉我們所有的主動信號源,切換到地下震動傳感器陣列,轉為被動監聽模式。我要聽聽,地底下會有什麼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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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被動監聽陷阱”。
“天工”是聯盟最核心的ai數據庫,主控密鑰是最高權限的象征。
這個消息足以讓任何潛伏者坐不住,而關閉主動信號,則讓他們無法通過電磁波確認真偽,唯一的驗證方式,就是他們那套古老的槍聲暗號。
命令被迅速執行。
兩個小時的靜默等待,每一秒都像是在炙烤著眾人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