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內,死一般的寂靜。
陳牧徹夜未眠,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桌上的兩樣東西——那本被火焰燎過邊緣的店員日記,以及地麵上用灰燼寫出的兩個字:救我。
字跡,分毫不差。
就好像是同一個人,用同一種絕望的心情,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介質上,寫下了最後的遺言。
恐懼,不再是源於火焰的未知,而是源於一種可怕的猜想。
他顫抖著手,從貼身的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鉛盒。1911手槍的擊針殘片。
這是係統消失後,他唯一留下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錨點”。
他將殘片置於那兩個灰燼大字之上。
下一秒,幽藍的火焰無聲地從灰燼中升騰而起,如擁有生命的藤蔓,瞬間纏繞住那枚金屬殘片。
空氣扭曲,光影變幻,一幕模糊卻真實的殘影在火焰中凝結成形!
那是在便利店的櫃台後,年輕的店員被感染體撲倒的瞬間。
他的身體在抽搐,生命在流逝,但他的嘴唇卻在無聲地翕動。
陳牧的瞳孔縮成一個針尖,他讀懂了那個唇語——救我。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
陳牧猛地向後踉蹌一步,撞在帳篷的支撐杆上。
原來如此!
這火焰,根本不是什麼單純的能量,也不是什麼係統遺產!
它是一種記憶的載體,更是一個篩選器!
它在無數逝者的殘響中,尋找、篩選、然後點燃那些“執念”最深沉的靈魂!
它需要一個活著的載體,去承載和傳遞這些不甘的執念。
而他陳牧,一個帶著對前世無儘悔恨與執念穿越而來的人,從一開始,就是這火焰最完美的……薪柴。
他不是火焰的主人,他隻是第一個被選中的“傳火者”。
“操!”
帳篷的簾子被猛地掀開,趙雷帶著一身寒氣闖了進來,一把奪過陳牧手中正在擦拭的東西,卻發現那隻是一塊毫無用處的廢棄電路板。
陳牧隻是用槍油,一遍又一遍,機械地擦著。
“你他媽又想一個人扛?”趙雷的獨眼中怒火噴薄,他看不得陳牧這副魂不守舍的死樣子。
陳牧沒有爭辯,也沒有搶回那塊電路板,隻是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沙啞地問:“趙雷,你還記得你那位戰友,臨死前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趙雷高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喉結上下滾動,過了許久,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他說……‘替我看看春天’。”
“可你一次都沒去看過,”陳牧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趙雷心上,“從末日降臨那天起,你的世界就隻剩下冬季。你怕,你怕真的看到了春天,看到了那些花花草草,你就會忍不住,會哭得像個傻逼,會覺得對不起他。”
趙雷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陳牧緩緩抬起手,指向角落裡靠著的,趙雷那把視若生命的狙擊槍。
隻見一縷極細的藍色火焰,如同擁有智慧的雕刻刀,正無聲地纏繞在冰冷的槍管上,一筆一劃,緩緩刻下一個清晰無比的字——
那個字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趙雷渾身一抖,手中的電路板“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看著那個字,像是看到了戰友臨死前帶血的微笑,鐵打的漢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就在這時,林九驚慌失措地衝了進來,連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將一台平板電腦拍在桌上:“頭兒!出大事了!”
屏幕上,是一張實時更新的據點地圖。
原本由他們點燃的十七個據點火光,此刻正像病毒一樣,自發地向外蔓延出無數細密的藍色絲線,將更多零散的幸存者區域連接起來,形成一張巨大的、不斷擴張的“記憶網絡”!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林九劃動屏幕,調出幾段監控視頻,“在新連接的據點裡,一部分幸存者出現了‘火感共鳴’!他們……他們能預判火焰的動向,甚至能用自己的意誌,微弱地引導火焰的形態!”
他指著數據分析報告,語速極快:“我分析了所有出現共鳴的人,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全部都是在末日中失去至親,有著強烈執念的人!而且,他們都深度參與了我們推廣的‘點火儀式’!”
林九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狂熱與敬畏,他看著陳牧,一字一句地說道:“頭兒,火焰在‘授銜’!它在挑選自己的士兵!我們……我們不再是這個聯盟的領導者了。”
“我們是……‘火種源’。”
陳牧沉默地聽完,緩緩站起身。
他眼中的迷茫與恐懼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決然與清明。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
半小時後,所有出現“火感共鳴”的覺醒者,總計三十七人,全部被召集到了最初那口深井的遺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