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悶的轟鳴聲自地底深處傳來,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心跳,沿著每一寸土地的脈絡,傳遞到歸井村每一個幸存者的耳膜之中。
這不是錯覺。
大地在呼吸,而呼吸的,是鋼鐵與火藥的氣息。
第二天清晨,村口最顯眼的那堵斷牆上,貼出了一張由陳牧親筆書寫的公告,字跡沉穩如山:【歸井村宣布進入“靜武期”:所有新生槍械禁止試射,違者剝奪使用權】。
靜武期?
剝奪使用權?
這兩個詞像兩顆投入死水潭的炸彈,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對這群在廢土中掙紮求生的人來說,槍就是命,是唯一的安全感。
現在,槍從地裡長出來了,卻不讓碰?
“憑什麼!老子的槍埋在老子家院子裡,就是老子的!”一個名叫李三的青年滿臉漲紅,他是村裡出了名的火爆脾氣,末世前就是個刺頭。
他身邊還跟著兩個同樣年輕氣盛的夥伴,他們不相信什麼狗屁的“植物神經”,隻信奉握在手裡的冰冷鋼鐵。
無視旁人勸阻的目光,三人扛著工兵鏟衝回自家院子,對著記憶中埋藏編號槍管的位置奮力挖掘。
泥土翻飛,很快,一截纏繞著暗綠色根須的槍管暴露在空氣中。
那根須如同活物,微微搏動著,散發著草木與機油混合的奇特氣味。
李三就在他指尖觸碰到根須的瞬間,一股肉眼看不見的電弧從根須上驟然炸開!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村莊的寧靜。
李三整個人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劇烈地抽搐起來,整條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僵硬、麻痹。
他身邊的兩個同伴駭然失色,想要上前拉他,卻在觸碰到他身體的刹那,也被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彈開,踉蹌倒地。
三名青年幾乎同時倒下,失去了意識。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們眉心處那代表生命活性的火紋,在瘋狂閃爍了幾下後,迅速黯淡下去,變得如同風中殘燭。
林九第一時間帶著簡易的檢測儀趕到,數據流飛速劃過屏幕,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是排斥反應。”他扶了扶眼鏡,聲音乾澀,“槍械根係的植物神經係統識彆到了強烈的‘掠奪意圖’,觸發了自我保護機製。它們的生命特征被暫時壓製了。”
陳牧沉默地看著昏迷不醒的三人,目光深邃如井。
他蹲下身,輕輕拂去李三眉心的一點塵土,低聲呢喃,像是在對他們說,又像是在對這片剛剛蘇醒的大地說:“槍認主,先認心。”
村裡的躁動被這記無情的重錘強行壓下,但暗流卻並未平息,反而轉向了更深的地方。
當晚,廢棄的小學操場上,十幾個身影借著月色聚集。
他們都是趙雷過去戰鬥班的成員,是真正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硬骨頭。
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4機匣殘件“砰”地一聲拍在水泥乒乓球台上,鏽蝕的金屬與堅硬的台麵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
“弟兄們!”他環視著一張張熟悉而又茫然的臉,聲音裡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咱們當初為了守住防線,死了多少人?現在倒好,活下來了,反倒要靠幾根會開花的破草保命?!這他媽算什麼事!”
眾人一片沉默,隻有夜風刮過操場,發出嗚嗚的聲響。
他們何嘗不憋屈?
他們是戰士,習慣了用槍口說話,用子彈解決問題。
現在,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都被顛覆了。
沉默中,一個坐在角落的老兵,也是班裡年紀最大的“老貓”,沙啞地開口了:“雷哥……話是這麼說。可昨晚,我夢見我娘了。她就跟小時候一樣,給我蓋被子,還掖了掖被角。”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和迷信般的敬畏,“我醒過來的時候,枕頭邊上……多了顆子彈。7.62口徑的,還是溫的。”
一句話,讓整個操場的空氣都凝固了。
趙雷猛地看向老貓,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眉心的火紋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映照出他內心的劇烈掙紮。
與趙雷的秘密集會不同,陳牧的行動光明正大,卻更加令人費解。
他第二天就在村裡推行了一項新製度——“炊事輪值製”。
他要求每家每戶,不論人口多少,每日必須公開生火做飯,而且灶台不得搭建任何形式的封閉遮擋。
為了打消眾人的疑慮,他第一個示範。
在自家門口支起一口破鍋,他熟練地撿來幾塊碎磚搭成簡易灶台,隨手拿起一截斷裂的格洛克手槍套筒,卡在鍋沿上,正好當鍋蓋的支架。
更絕的是,他將一個鏽跡斑斑的ak彈匣敲開,清洗乾淨後,在裡麵裝上了鹽巴,改造成了調味罐。
起初,村民們怨聲載道,覺得這是吃飽了撐的,末世裡誰還有心思搞這些形式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