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仿佛一頭遠古巨獸在沙海之下翻了個身。
清晨五點十七分,天光未亮,刺耳的警報已經撕裂了整個營地的寂靜。
“報告!三號氣象雷達站偵測到異常地質活動,方位角178,距離約一百公裡!”
控製中心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警報驚得睡意全無。
林九十指如飛,迅速在鍵盤上敲擊,調出了衛星實時畫麵。
屏幕上,一片廣袤無垠的沙丘地貌中,一個巨大的坑洞憑空出現,仿佛被無形的手指戳穿。
隨著沙土的不斷滑落,一抹詭異的幽藍色在晨曦的微光下若隱若現。
“放大!再放大!”陳牧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情緒,但緊鎖的眉頭暴露了他內心的凝重。
畫麵被拉到極致,那幽藍色赫然是一段深埋地底、規模驚人的藍晶脈絡。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脈絡表麵正以一種極高頻率震動著,分析儀上跳出的數據曲線,竟與前幾日教堂廢墟下那神秘菌絲發出的信號頻率,完全吻合!
“同步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林九倒吸一口涼氣,連夜分析數據流帶來的疲憊被瞬間衝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猛地切換界麵,一張巨大的地下結構模擬圖呈現在眾人麵前。
那新出現的藍晶脈絡,隻是這張巨網上一個毫不起眼的新節點。
這張網,以教堂廢墟為中心,像一張無形的蜘蛛網,將附近七個已知的幸存者聚居區全部囊括在內。
林九的喉嚨有些發乾,聲音緊繃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琴弦:“它們不是在孤立地模仿人類……陳隊,這是一個覆蓋了所有幸存者據點的‘情感回路’!那個教堂坑洞,隻是終端之一。它們……它們是在複刻我們整個社會的……情感依賴鏈!”
這個結論讓整個控製中心陷入了死寂。
它們不僅僅在學“冷”,在學“餓”,更是在學習人類社會最基礎的連接方式——依賴與被依賴,索取與給予。
“依賴?”陳牧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另一塊屏幕上。
那裡,係統日誌正反複回放著那句由菌絲構成的文字“好冷”的生成過程。
他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像是在計算著某種節拍。
“0.4秒。”他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什麼?”趙雷一臉不解。
“水珠從洞頂滴落,觸碰到菌絲,到‘好冷’兩個字完全浮現,時間差,隻有0.4秒。”陳牧站起身,走到屏幕前,眼神銳利如刀,“任何生物體的應激生長,都不可能達到這個速度。這不是在感知到冰冷後的‘回應’。”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預判。它在我們的人靠近洞口,腳步聲引起空氣振動,從而判斷出水珠即將滴落的那一刻,就已經提前構造好了‘乞憐’的姿態。它早已學會了通過我們最微小的行為,反向推導出我們的情緒,並精準地觸發我們的同情心。”
【情感擬態突破閾值】——這條幾天前彈出的係統警告,此刻在陳牧腦中有了全新的、也更加恐怖的解釋。
那不是簡單的學習能力增強,而是對方完成了從“被動吸收”到“主動誘導”的致命進化!
“一個會設局的陷阱……”趙雷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這還等什麼?裝可憐就是它最大的武器!我帶人去,直接用高爆炸藥把整個教堂坑洞給我炸平了!一了百了!”
“不行!”陳牧斷然否決,“你炸掉的隻是一個終端,隻會讓它徹底轉入地下,隱藏得更深。我們現在連它的主體在哪裡都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下達了一連串命令:“趙雷,立即封鎖教堂廢墟現場,設置最高警戒,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靠近。林九,繼續監控整個‘情感回路’的能量流向,我要知道它每一次‘呼吸’的規律。”
“工程隊!”他轉向通訊器,“把全村的廣播係統,立刻給我改接到一台老舊的磁帶錄音機上。”
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這個一切都數字化的時代,誰還會用那種古董玩意兒?
“錄音機?”工程隊長滿腹疑惑地問,“陳隊,要播放什麼?”
“什麼都不播。”陳牧的回答出乎所有預料,“找一盤空白磁帶,錄一段聲音進去。內容隻要三樣東西:風聲,鐵鍋蓋放在灶台上被風吹得輕顫的聲音,還有一句錄得非常模糊的‘還沒好’。從今天起,每天正午十二點整,給我循環播放這段靜默磁帶。”
眾人麵麵相覷,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命令的意圖。
這算什麼?
心理戰?
對誰?
對地下的怪物?
陳牧沒有解釋。
他要做的,是刻意製造一種“延遲滿足”的酷刑。
那個東西學會了人類的期待,那他就用人類最熟悉的不確定性,去撕裂對方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