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怪味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基地所有人的咽喉。
空氣中彌漫的焦糊與臭氧,不再是單純的爆炸餘燼,而是一種宣告,一種無聲的示威。
林九半跪在扭曲焦黑的排水管道殘骸邊,護目鏡下的雙眼銳利如鷹。
他用一把精密的長柄鑷子,從一堆半融化的金屬與陶瓷碎片中,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
芯片已經燒灼得麵目全非,但邊緣一角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藍光。
他沒有貿然分析芯片本身,而是將手持紅外熱成像儀對準了深不見底的地下管網。
屏幕上,一道詭異的畫麵讓他瞳孔驟縮。
溫度分布並非以爆炸點為中心均勻擴散,而是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放射狀梯度衰減。
熱量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精準地“投射”出去,沿著特定的管道路徑,形成了幾道刺目的紅色射線,而射線之外的區域,溫度卻低得反常。
“這根本不是常規爆燃。”林九喃喃自語,大腦飛速運轉,“這更像是……某種定向能量武器的釋放餘波。”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枚奄奄一息的芯片上,腦海裡反複回蕩著截獲的那句殘缺信息:“為何……不響?”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敵人對武器失靈的質問或驚愕。
但結合眼前這精準得如同手術刀般的能量釋放痕跡,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瘋長。
這不是質問。這是測試。
對方並非在問“為什麼武器沒響”,而是在確認,“啞火”這個結果,究竟是意外,還是目標的一種可控行為?
他們在測試目標的抵抗極限,在校準他們的控製協議!
目標是誰?
林九猛地抬頭,視線穿透稀薄的煙塵,死死盯住了遠處基地最高建築——主控塔的屋頂方向。
陳牧!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劈入腦海。
他下意識地去按戰術通訊器,想要立刻向趙雷發出最高警報。
“滋啦……”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的電流雜音。
通訊,已經斷了。
恐慌如冰冷的潮水,第一次漫過這位天才分析師的心臟。
與此同時,陳牧並未如任何人預料那般返回主控室。
他獨自一人,走進了早已廢棄的二號維修車間。
這裡的空氣凝滯而沉重,堆滿了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舊式槍械零件,它們像一具具鋼鐵骨骸,在昏暗中靜靜躺著,等待徹底腐朽。
他沒有開燈,整個車間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與寂靜,此刻反而是他最可靠的屏障。
他徑直走向儘頭的工具架,憑借著肌肉記憶,精準地取下了一把冰冷的遊標卡尺。
他的目標是一支被遺忘在角落的托卡列夫tt33手槍。
他熟練地將槍完全分解,僅憑指尖的觸感,在絕對的黑暗中測量著擊針的行程與公差。
隨後,他找到一根備用的複進簧,用鉗子精準地截短了0.3毫米。
這微小的差距,足以改變整支槍的後坐力與射擊節奏。
為了配平截短後產生的空隙,他從一個舊電池裡敲出鉛塊,用銼刀一點點打磨,最後嚴絲合縫地填補進去。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一點電力,全憑指腹對金屬紋理的感知,以及零件碰撞時那細微到幾乎無法分辨的聲響來判斷公差配合。
這是一種超越了現代工業標準的、屬於他身體本能的精密調校。
當他將改裝完成的手槍重新組裝,握入掌心時,食指輕輕搭上扳機。
那恰到好處的扳機力,那扣動瞬間細微的阻滯感,與他記憶深處某個臨界值完美重合——那是過去無數次任務中,他那根尚未被神經毒素侵蝕的、屬於自己的“血肉扳機”所反饋回來的感覺。
這把槍,現在成了他在迷霧中最原始的坐標。
東郊,金屬墓地。
這裡是退役裝備的最終歸宿,殘破的裝甲板和扭曲的鋼梁堆積如山。
趙雷正帶著一隊巡邏兵,頂著那股怪味進行地毯式搜索。
一名士兵的發現讓他停下了腳步。
地麵上,殘留著大量極其微小的凹痕,排列規律,像是某種自動武器射擊後,彈殼落地反彈留下的軌跡。
但現場勘測儀卻檢測不到任何火藥殘留,連一絲一毫的硝基化合物成分都沒有。
趙雷蹲下身,手指撚起一撮濕潤的土壤。
他湊到鼻尖,眉頭瞬間擰成一個疙瘩。
除了泥土的腥氣,他還嗅到了一絲微弱的甜腥——像是鐵鏽混合了血液,在緩慢氧化後才會散發出的獨特氣味。
“指揮中心,這裡是雷霆一號,”他剛準備上報這詭異的發現,耳機裡卻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雜音。
緊接著,一個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
“……第七次校準失敗,目標已脫離情緒錨點。”
趙雷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那聲音的聲紋,他熟悉到骨子裡——正是陳牧!
但語調卻像一台冰冷的機器,沒有半點起伏,不帶一絲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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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通訊,是廣播!是入侵!
“狗娘養的!”趙雷怒吼一聲,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的手槍,對著自己頭盔側麵的通訊器狠狠一槍!
通訊器在巨大的衝擊下炸成碎片。
他身後的士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立刻物理銷毀通訊設備!”趙雷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嘶啞,“有人在他媽的陳牧腦子裡,裝了一盤回放帶!”
基地深處,備用電力室。
林九用一根絕緣撬棍強行接通了備用能源線路。
主控室的監控係統在一陣斷續的閃爍後,恢複了部分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