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昨夜水洗過的神像隻剩一個光頭,像剛剃度的和尚。
祠中有香客,有賭客,也有兩個胡亂議論昨夜“龍王怒”的外來人。一人說:“此城有妖,井吐水,鈴使風。”
另一人“呿”一聲:“龍王有怒?不見雷,隻見人。”說著伸手去摸案後背,指尖劃過一道直線,指腹一涼,像被什麼輕輕咬了一口。
他愣了一下,縮回手:“誰刻的?”
香客聳肩:“不知。”
賭客嘿嘿笑:“神鬼都在,怕什麼?”話沒落,他袖口的細線忽然崩斷,銅錢灑了一地。眾人嘩然,他自己也愣。
香客彎腰幫他拾,拾到一半,忽然抬頭看案後那條直線:“彆亂說。”他把最後一枚銅錢塞回賭客手裡:“這一地的錢,你撿齊了,話也撿齊。”
賭客紅了臉,嘟囔兩句,竟也不敢再談“妖”。“名”的分量,借的是“直線”的冷,收的是“輕薄”的舌。
——
夜上。三處暗燈照出三處小小的圓,像把城的呼吸切成了三個節律:北門井畔是“緩”,城隍廟前是“合”,鼓台下是“止”。
程昱抱著新刻的木牌經過,牌上寫“開市”。店家在門楣下試著掛上去,繩子一拴,木牌便穩穩當當,像一顆釘子釘在心口。
他回頭望一眼鼓台,燈下那道瘦影正把袖口裡的咳壓住,未出聲。他忽然懂了:這座城不是靠一聲“大喝”鎮住,而是靠一口一口“穩”。
“軍師。”許褚在暗處壓著聲,“外頭傳你名,有‘神’,也有‘鬼’。”
“都對。”郭嘉答,“‘神’,是人願意往我們這邊挪一小步;‘鬼’,是人不敢從這條直線上邁出去。”
“那我們叫什麼?”許褚撓頭。
“叫‘人’。”郭嘉笑,“人隻要把事做穩,名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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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韋端著最後一瓢粥從粥棚裡出來,看見半瘸的狗還蹲在“斜”字牌下,就遞過去。
狗不吃,典韋自己“咕咚”一口喝完,抹嘴笑:“它寧可喝水。”郭嘉看著那隻狗:“它要守‘斜’。”典韋點頭,恍然大悟似的:“我明天給它找塊木板。”
眾人笑,笑聲不響,像練武過後的輕吐氣。
——
第二日,風更清。城中“神鬼之名”的故事傳出城外:驛站說,北地有狐聽了也要繞路;腳夫說,南鄉有賊看了也要低頭;腳戶說,西市有潑皮夜裡不敢吹口哨。
名聲本是人嘴裡的風,風有時會吹成台風,有時隻做晨霧。
郭嘉要的不是風暴,而是晨霧——霧一層一層,細軟,卻把路都潤出來。
張遼“直行”百人這天領了第一件正經差事:護送三車軍械過淺灘。淺灘邊“斜、慢、回”三牌立著,車過之處,腳跟齊齊落在“慢”的拍點上;遇軟地,楯板橫鋪;遇回水,纜繩先行。
沿岸看的人不由得拍掌:“穩。”
有小兒學著大人喊:“直——行!”聲音拉長,像把一條看不見的線拽到了天上。
張遼回頭,看見那條線在空裡微微顫,心裡一暖:孤狼也能帶隊,隊不會拖步。
那一刻,他明白“神鬼之名”的另一層:神給“眾心一炷香”,鬼給“勇士一條線”。
——
午後,州府內院。
曹操召諸將議。議並不激昂,隻是把“名”的事擺在案上,像擺刀。
夏侯惇道:“外頭的‘神’,能壓人心;‘鬼’,能嚇小人。”程昱指著籌:“榜、賬、路三件,日日要緊。”許褚笑:“我管路。”
典韋舉手:“我管粥。”眾人哄笑。
曹仁道:“我收‘腰帶’。”
曹操看向郭嘉:“你管什麼?”
郭嘉道:“我管‘直線’。”
眾人一愣,隨即皆笑。曹操亦笑:“好。”他頓了頓,正色,“但有一事——溫侯之名如何處?”
荀彧沉吟:“法在前。”
郭嘉輕聲:“不急。城中‘神鬼’未穩,人心未坐穩,殺名會蓋過序。”
曹操點頭:“擇日。”輕輕兩字,便把一個“重”字放回了秤。眾人皆心服。
——
暮色合時,鴆從驛道歸來,步聲無聲。
她在堂門口立了一瞬,掌心的銅牌貼著皮膚,已被體溫熨得極暖。她眼裡的刺不再外突,藏在瞳底,像一根針埋在肉裡。
郭嘉抬眼:“如何?”
“賬本入兩,裡正識三。”
“酒呢?”
“苦,夠。”
“人呢?”
“怕,恰好。”
郭嘉笑:“莫加鹽。”
她垂首:“喏。”
他轉身入內,袖口裡那一陣黑一指寬又來又去,耳畔有一聲極細的“嗡”,像鈴在耳中敲了一記。
他以指節輕輕叩案,叩碎那一線黑,呼吸複平。世味更淡,人情更冷——這是龍氣的“賬”。他把這筆賬記在心裡,標注:“以名償。”
——
月上柳梢。三處暗燈再亮。
城門上烏鴉不叫,灰狗蜷臥。
一老一小在井邊說書,說的不是溫侯三姓家奴,也不是陳公囚車赴義,而是昨夜城中水裡的一支“箭”與今日巷口榜上的一個“字”。
說書的老者嗓子淡,聽的人卻不散。最後一句,他把手指點在案麵:“記住三個字——‘直、慢、回’。”小孩學著,食指在桌上戳一戳,笑:“還有一個‘神’、一個‘鬼’。”老者擺手:“‘神’與‘鬼’,都要讓位給‘人’。”
他剛說完,遠處就有人緩緩敲起木梆,不急不緩,像在提醒:夜裡要對齊腳步。敲到第三下時,鼓台下那道瘦影抬頭,看了看天,像對著一張看不見的弓輕輕點了點頭。
——
尾聲的小鉤子,從城外起。
北地某驛,夜涼如水。
一個披著短氅的信使在驛火旁烤手,聽見兩名商旅低聲議:“下邳有神,叫水出井;下邳有鬼,叫人不敢越線。”
另一個卻道:“不,這座城的神,叫‘粥’;這座城的鬼,叫‘賬’。”
信使笑,笑意未到眼底。他把這段話寫進才換下的竹簡,不署名,隻在尾巴上畫了一條直線,從根到尖。他吹滅火,揣好簡,起身。
風把他的鬥篷吹開一線,露出裡麵的燧石與小刀。有人在暗裡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碗裡。碗裡是清粥,清得隻剩下規矩的味兒。
洪水退去,名流四散。有人稱“神”,有人稱“鬼”,而城裡的人把“神鬼”都拆開,裝進“路、榜、粥、賬”的四個匣子裡,日日取用,日日添舊。
名聲,終究落在做事的人手裡。
弓背托穩,弦仍在。下一支箭,會射向更遠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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