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荀彧與數名騎從至。荀彧遠遠做了個揖,目光掠過村口,落在二樓的身影上。
郭嘉挑開半寸簾,眼底的光極淡,像是把所有鋒芒都收進袖裡。他垂頭,輕輕吸一口氣,嗅到的是冷灰、濕土與血;他的舌尖仍是木的,他心裡卻湧起了一絲稀薄的暖——並不是為典韋歸心,而是為“人味”這二字還沒全被自己磨儘。
“奉孝。”荀彧低聲,“主公方才這番,是你安排?”
郭嘉沒有看他,隻看著村道上那具被箭羽釘成刺蝟的棺。
他像是在回答荀彧,也像是在自語:“戲在人間。主公先救人,後問名。救的是人,問的是心。”他的食指在闌杆上點了下,像在星盤上輕輕挪動一顆棋:“今日收下的是猛士,明日護住的是天下。”
他心裡沒有說出口的半句是:而我,仍要繼續往前,把自己放到更冷的一處。)
荀彧看了他一眼,想起昨夜的分兵錯速與流言散播,想起奉孝說的“讓人彼此看到彼此需要的東西”——忠與雄。
他忽然歎一口氣,心底那點警惕與讚歎,如兩條細線,絞成了一個難解的結。
王家主事被押過時,臉上全是汗。他不敢看典韋,也不敢看曹操。
他知道今後的路已不由他走。他想求饒,卻找不出一句像樣的話。曹操沒有理會他,吩咐立碑賠償、告祭死者之禮一項不減;又命縣吏回去自首,否則按“徇私枉法”論罪。縣吏如夢初醒,連連稱“諾”。
鴆從側巷行過,衣擺拂過一串被風吹乾的小辣椒。她忽然停下,回頭看了一眼二樓——奉孝背影極清瘦,像一筆淡墨。
她忽有一絲奇怪的衝動,想讓那背影吃口甜的,哪怕一口。可她隻是多停了一心跳,便重新隱入陰影。她知道,奉孝要的是“世”的回甜,不是“食”的回甜;而那樣的甜,往往來得慢,來時也不一定屬於他。
村人漸散,冬陽從雲後透出一角。曹操翻身上馬,拉一拉韁繩,回望典韋:“隨我去軍中。”
典韋拎起那對短戟,戟身在陽光裡晃出冷亮的一道。他跟在馬側,像一段生鐵隨火走。他回頭看了看棺,轉身時,那雙眼裡已經沒有霧,隻剩下沉穩。
鴆站在牆影裡,指尖輕輕一彈,心道:好。猛虎入山,自此,有門可守。
郭嘉拂開簾子,走下樓來。走過茶肆時,他忽地停步,取了桌上殘留的一隻小盞,盞底還粘著一圈冷茶。他抿了一口,味同嚼蠟。
那盞茶在掌心涼下來,他卻仿佛看見了彆的東西:許都還未鑄成的鼎爐,兗州地下還未點亮的陣眼,許多人——溫良的、凶惡的、聰明的、愚鈍的——他們或將成為燈油,或將成為燈芯。他將盞輕輕放回原處,對自己笑了一下,轉身出門。
村外大道上,紅旗獵獵。
曹操居前,典韋隨側,荀彧、諸騎相繼。隊伍掠過枯楊,楊影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黑線,像給這一日畫下注腳。
郭嘉上馬,回首望去:村口那塊空地上,少年扶著老婦站在風裡,老婦朝隊伍方向笨拙地折腰致禮——那禮很舊,卻很真。
“走吧。”郭嘉對鴆道。
“是。”鴆策馬並行。她側頭看他:“好戲,開了個頭。”
“好戲的妙處,”郭嘉說,“在於你以為它到此為止,它卻在下一幕悄悄反轉。今日,是英雄救英雄;明日,便要讓英雄知何為‘守’。”他聲音極輕,像從嘴角漏出來的風,“守人,守國,守一口氣。”
他夾馬加速,披風翻起的刹那,一縷極輕的酒香從人群裡飄過來,像是從方才那隻酒碗裡殘餘的暖意。
郭嘉沒有回頭,心裡卻把那香記下了。他知道,自己嗅不太清了,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今天這出戲,落在了人心上。
午陽斜照,隊伍出村。
遠處官道分三岔,像棋盤上的三條線。郭嘉舉鞭一點,選了最不起眼的一道土路。荀彧會意,令軍順勢而行。大道塵囂散去之後,風從田埂上吹來,帶著冬麥的清澀。
郭嘉把手心攤開,陽光在掌紋裡跳躍,像一張縮小的星圖。
“下一幕,”他低聲說,“換場。”
鴆在旁,聽見了,也不問。
她知道,換場,便是換人換心換局。她把手伸進袖裡,摸到那枝毒針,指尖輕敲了一下,又放回去。
今日不用刀,是奉孝給她的第一條課。她忽然有點期待第二條。
隊伍漸行漸遠,枯楊村重新落回平靜。隻是那口被射成刺蝟的棺,仍站在村口,箭羽在風裡微微顫,像給這日留下一串不會乾涸的記號。
等到黃昏,它將被村人小心抬回,立碑,祭酒,叩三叩。
而在更遠的地方,一張更大的戲幕,剛被風揭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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