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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宣平門外,李傕已經點起了三十名親隨,披甲在身,弩手在後。
他要去“先看一眼”。剛出城,渭水霧起,月藏雲後,鼓聲在北麵突然炸裂。幾乎同時,南麵烽堆上亮起一團火。軍中最不該碰的兩件事——鼓與烽,在夜裡先後作響,這意味著“敵至”。李傕心裡“咯噔”一下,隨即想到:若不是郭汜動,又是誰?
他拍馬大喝:“舉旗!就地列陣!”
另一邊,郭汜聽到烽影也變了臉。他摸著桌上的那封信,指尖一寸寸壓過去,像要把紙裡的每一個字碾開。身後的偏將說:“將軍,宣平門的弩車,確是動過。”
郭汜握拳,骨節響。他的性子比李傕細,可細久了,怒火就更久。他起身,沉聲吐出兩個字:“出營。”
兩支火蛇從夜裡遊出來,在渭水北岸對望。起初是斥候撞上斥候,接著是弓弩試探,再接著,旗影一壓,馬蹄如雷。
兩名曾經一同在董卓帳下飲過酒的人,此刻都看見對方眼裡的“叛”的影子。李傕喊:“你要奪天子!”郭汜回:“你先動弩車!”兩邊的話在霧裡碰撞,字字都是火星。火星落在乾草上,終究引了火。
第一聲殺喊在渭水邊炸開,一箭穿過霧,釘在盾上,帶起一串火花。甲片碰撞,槊鋒對上槊鋒,馬背上的男人們罵著對方的家門,又很快忘了罵了些什麼,隻記得要刺中眼前人的喉嚨。
後陣的鼓起了,前陣的旗倒了,夜風把沙吹進傷口裡,傷口便更疼。火把在混亂中被拋起,又被踩滅,又被揀起。
城頭的更卒慌忙敲鐘,鐘聲又把更多的人喊下了床。
更多的人穿著不整,抓著兵器,衝歸某個他們自以為正確的方向。在黑暗裡,正確與錯誤,其實隻是踩在人頭上的腳向左還是向右。
——鴆·視覺)
我站在渭水西岸的一棵老槐下,樹皮裂開像一張老人的嘴。
我看見火把的明滅,我看見霧裡馬頭的白。我把最後一枚“骨頭”丟了出去——兩張一模一樣的清單,等重,等長,一張給李傕的糧官,一張給郭汜的軍需。上麵都寫著同一件事:“今夜北門糧倉短一成。”
我知道他們會拿著清單去質問同一個人。質問的那一刻,人的眼睛會變成狗的眼睛——隻認眼前的肉,不認身後的鏈子。
我轉身回去。風從背後推我,像有人輕輕按了我的肩。我忽然想起井下的燈,想起他拭星盤的姿勢。那雙手也很冷,卻能讓火在最該燒的地方燒起來。
——
許下的戲,正按時上演。長安外的夜,成了大聲的黑。曹軍前鋒在更遠的北麵,借著驛道的舊痕漸漸靠攏。向導壓著嗓子說:“往前三裡,有西涼小哨。”說話間,遠處有火光忽起忽滅——那是兩個營互相催促的訊號,卻在這條線上,恰好把哨所照成了影子。
影子裡,輕輕一聲笛。
曹軍小旗一甩,三列散開。第一列越水溝,第二列繞墩台,第三列貼著矮林,像水裡的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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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所裡的人被渭水邊的喊殺牽住目光,回頭看去——隻來得及看見一線冷光掠過。繩索落在他們的脖頸上,發出一聲悶響。矮林裡有鳥被驚起,拍了兩下翅膀,又落回枝頭,像什麼也沒發生。
前鋒長回首看黑暗中的那匹瘦馬。馬背上的人披著薄衣,病氣未除,神色卻比夜還淡。他對向導點了點頭:“接管渡口,封舟楫。凡關中沿岸小渡,皆換我旗。”他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像釘在木上。
“記著,”那人又說,“不許殺多餘的人。”
向導怔了怔,忙應是。
再遠一些的地平線上,井下那盞燈似乎也亮著。郭嘉抬臉,聽著由渭水送來的風聲。他坐回星盤前,撥了一下棋,棋從棋盤邊緣穩穩落在中央。他喃喃道:“骨頭丟下去了。”他側首看荀彧,“兩群狗,會咬到皮開見骨。”
荀彧默立,眼角壓下猶疑:“若袁氏的“黃雀”趁此東飛呢?”
“就讓他飛。”郭嘉笑,“飛得越高,越容易墜。”
他起身,推開石階前的簾影。夜氣壓在臉上。他把手探出簾外,指尖沾了一點冰涼的霧。他把那點霧在指腹抹開,像抹開一滴墨:“明日,”他說,“我們從霧裡穿過去。”
——鴆·視覺)
我回到井下的時候,燈還亮著。燈火在青銅裡搖,像一朵正要合攏的花。
我把沾著鹽的袖口放在桌沿,鹽已潮。潮告訴我天亮前風會南下。南風會把霧推開一指寬。那一指,夠軍隊通過。
我站著,等他說話。他沒有看我,先把帛巾折成一條又一條,疊得很齊。疊好之後,他才抬眼:“咬上了?”
“咬上了。”我答。
“咬透了沒有?”
“還差一口。”我停了停,“要不要再丟一小段骨縫?”
他搖頭:“不用了。狗在血裡打滾,骨縫也會自己掉出來。”
我看著他。他的眼裡沒有喜悅,隻有一種靜得可怕的明亮。我忽然想起在關中那兩條狗的眼。它們也亮,隻是亮得更淺,更臟,亮得能照見地上的骨頭,卻照不見天上的星。
“去睡吧。”他說。
我轉身走,又回頭:“明日霧開一指。宣平門外,有三處車轍可以踩。”
他點頭:“我知道。”
我知道他的“知道”從不是出自我的話。他早已看見那三處車轍。我的作用,是把他已經知道的東西,變成彆人剛剛知道的東西。然後,他便能用“剛剛”與“早已”的差距,殺死很多人。
我沒有害怕。我隻是把鹽包紮緊,把針收好。這一夜,我睡得很沉。夢裡有狗。狗的嘴裡叼著骨頭,骨頭往外滴著鹽水。
——
天還未亮,渭水上的霧薄了一層。
長安外,李傕與郭汜的陣勢已亂成麻。軍號吹不齊,旗語不通,軍士的喊殺混成一個巨大的沙啞的喉音。兩邊各自以為對方有外援,越打越急。
有人跌進水溝裡,濺起的泥水落回甲麵,蒙住視線;有人掄刀砍上去,砍斷的是自己人的槊杆。
就在這時,曹軍的前鋒從北麵、一指寬的霧縫裡,魚貫壓來。
第一列在小哨外換旗,第二列在矮林後接手渡口,第三列沿舊堤抄向西。沿線小堡,皆在兩群惡犬的吠叫聲中,悄悄地換了主人。
營門的關樞被木楔頂住,城邊的渡舟被新繩係緊,堤上的火把在新手裡亮得更穩。無人注意,也無人在意。因為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霧裡的那兩團火吞了。
“主公,”前鋒長的探馬報至許下營帳,“關中外圍三處小渡、兩處堡哨皆已易手。兩賊自相攻伐,我軍兵不血刃,已入其側背之地。”
帳中靜了片刻,隨後傳出輕笑:“那就好。”
那笑聲像一陣上行的風,托著軍旗向前。風過之處,舊日的灰土被掃開一線,露出下麵新鮮的泥。新泥會很快變硬,硬到能踩出清晰的腳印。那些腳印,朝向長安。
井下的燈,終於在這時滅了。屋上天光微白,像有人在遠處提起了一個更大的燈。
明日,再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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