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大笑:“奉孝,你這叫把‘謠’也用來做工。”
“謠若不傷人,即是風。”郭嘉抬目,“風吹鐘,鐘響三下;風吹蠶,蠶吐三絲。——今晚,鐘不必再響,‘葫蘆’即可。”
他話音剛落,東市口便有人急步來報:“有婦人高價收桑葉,言明日南市出新‘票息’!有人搶葉,吵起來了!”
“文遠。”郭嘉立刻回頭。
“在。”張遼隻應一聲,身影已入風裡。
“惡來,隨我走一趟桑市。”郭嘉把馬牽至門口,回望荀彧,“文若,守‘根’。”
“謹守。”荀彧壓住那口匣,目光溫淡卻定。
桑市在許城東南隅,靠河,低地,泥軟。桑樹一行行種在稍高的埂上,新芽半寸。
葉攤擺在岸邊,攤主多是鄉婦,手裡還帶著洗不淨的泥水味。此刻卻擠著四五個穿青衣的“客”,手裡銀白白,誇張地抬價買葉。人心一動,葉堆旁的泥都似乎甜了。
“葉券隻發給戶籍婦人。”我鴆)從人群邊穿過,舉著一束小小的絹券,笑著貼去幾位攤主的手,“每戶兩串券,今日隻取券不收錢。券背有‘安’收筆,明日憑券折鹽折米折票,重者優先。——青衣客的錢,不收。”
攤主們遲疑,手抖。我把一枚金蠶籌從袖裡拋出去,讓它在陽光下打了一個滾,又落在一位老婦的麻繩上。老婦看了一眼,眼裡一亮:“這不是晨裡那位商販抵在倉裡的‘蠶’嗎?”
“正是。”我笑,“蠶有‘根’,券有‘絲’。葉收進‘絲’,‘絲’卷成布,布成‘工’,工成‘糧’。你賣給他,他把葉抬走;你換我券,葉在城裡吐成絲,明日就在你鍋裡成粥。”
“明日就成粥?”她懷疑。
“今夜就成薑湯。”我把一張“一斤鹽”的票塞到她掌心,票邊的桑染澀澀,她摸一把,眼淚便慢慢漲起來,“好,我收你券。”
青衣客的臉色在甜與酸之間一跳,隨即陰。他伸手去搶我手裡的券,典韋的鏈球不知何時落在他腳背上,像一隻沉重的盆,把他腳腕按住。
他低頭罵了一句,罵聲未落,張遼的人已經“牆”成半圓,把這幾個人圍在中間。圍,不打;隻讓他們極不體麵地站在人群裡,被桑葉的氣味包圍著。桑味不是香,它有一點澀,很快把甜氣洗下去。
“帶下去。”郭嘉淡淡,“彆打臉。”他扭頭對我道:“把‘葉券’印上‘半蠶’。”
“‘半蠶’?”我挑眉。
“蠶半月成絲,‘半蠶’為期,‘半蠶’為量。
——把時間也刻進法裡,謠便無所附麗。”
郭嘉說完,目光越過桑市,望向更遠處的堤與橋。他咳了一聲,很輕,像把一絲不肯順的風按平。
——
夜下。
南裡倉外果然堆滿“消息靈通”的人。
荀彧早已把空倉布成“市”:裡圈掛赭印,外圈立粥棚,中圈置工案,地上以灰線畫出“尺”,讓人依格而站。
夏侯惇守門,張遼使牆,人群的躁很快在薑香裡消下去。有人喊“票息”,他不辯,遞粥;有人問“百倍”,他不答,派工。到得更深時,人困,腿酸,半數人在粥棚邊坐下,手裡捏著新得的“絲票”,票背印著“半蠶”。他們看著票,像看著一條細細的路。
郭嘉站在台階上,眼裡亮,很淡。他低聲對荀彧:“明日曉發‘市令’第二篇:‘以蠶為根,以票為絲,以倉為繭,以市為蛹,以工為翅’。”
“文氣極重。”荀彧忍笑。
“文若,你寫得更好。”郭嘉也笑,“再添一條:‘息不可許,利不可騙;動可百倍,靜則一錢不值’。”
“謹記。”荀彧把這兩句壓在紙上。
許縣的鐘未響,廟裡的葫蘆先“喑”了一聲,像夜裡人的一次翻身。
遠處,鄴中的“琴手”立在一座低低的屋脊上,眼裡亮光收起了一半。她抱著琴,不彈。她看見桑市的葉券被一雙雙乾淨的手接過;她看見“金蠶”隻在匣裡,市上走的是票;她看見“百倍之利”的“息謠”被拿來轉成“百倍之用”的‘工’;她看見有一個孩子抱著半瓢粥,把絹票塞給另一個更小的孩子,自己把粥先推過去——那張絹票在風裡顫了一下,像一條剛剛吐出的絲。
“他在用‘謊’。”她輕聲,像自語,“卻把‘謊’綁在‘安’上。”
粗藍衣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在她背後,袖口的甜氣被桑味壓住了大半。他吐出一口氣:“再試‘倉’,不如試‘橋’。”
“橋?”她搖頭,“橋響過三次,輪印不偏,不易破。……試‘工’吧。”
“如何試?”
她指向市,“挑‘百’。”她說,“挑百人,挑百手,挑百意,讓這‘百倍之用’折一次。”
男子微笑:“我去挑。”他轉身入夜。她繼續看,抱琴而立。琴徽在天光裡像一條細銀。許城的風過她的袖口,吹不起甜,隻吹起一絲細細的辛。
——鴆·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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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裡倉口坐著,把扇鋪在膝上,數票孔的“品”字。每張票的收筆處都輕輕頓了一下,像一個人忍住不說的話。粥棚裡傳出孩子的鼾聲,很小。
薑香到半夜也不散。我忽然聽見廟側那邊有一聲極輕的咳。我抬頭,見他站在陰影裡,背手看“市”。
“你心裡很冷。”我說,聲音極低。
“井水。”他笑,“冷,能照。今晚這井,被‘百倍之利’的‘息’吹了一下,我把它蓋回去。明日,借‘工’讓它暖。”
“暖?”我問。
“百人各有一碗粥。”他說,“這便暖。”
他走過去,把手按在“安”字的收筆處,又按在籌箱的角上,再按在機杼的橫木上。三按之後,他咳了一聲,仍是很輕。
我忽然明白,他每天用手按住的,不隻是‘聲’與‘法’,還有他自己胸裡的‘風’。
“明日,”他道,“我們讓‘金蠶吐絲’,不在嘴上,在手上。你去東門,把‘葉券’再發一百串。——挑願意在門檻邊坐滿半個時辰不推的婦人優先。”
“半個時辰?”我笑,“你又在‘審’。”
“先審‘心’。”他笑,“後給‘利’。”
——
雞初鳴,許縣大鐘沉沉啟口,第一聲緩慢落下。
行在令第二篇出:以蠶為根,以票為絲,以倉為繭,以市為蛹,以工為翅。鐘聲壓紙,紙上“安”收筆仍舊輕頓。
廟前,千枚“金蠶”仍在匣中,十束紅繩不動。市上,萬張絲票已出,百工百役各歸其位。桑市的葉順著“券”進了城,機杼旁響起一片低低的“哢嚓”,那是粗布長出筋骨的聲音。
郭嘉策馬行至西門,回望南裡倉。昨夜“謠”聚來的“靈通之人”大半已經上了“工籍”,拿著票去挑水、去搬柴、去掃粥棚。還有一小撮人固執地守著“十日百倍”的舊念,被牆慢慢推到“工案”前。推,不傷;傷的,是心裡那一點不肯動的“甜”。
“奉孝。”荀彧自文案前來,遞上最新的賬冊,“昨日‘根’千枚不動;‘絲票’入市五千,回倉三千;‘工籍’增八百;‘粥’遞出四千六百碗;‘薑’用掉三籃半;‘甜香’收繳一十七包;‘空票’入印四十六張;‘贖名’者二十一;‘改工’者七十四;‘壞名’者押下二十。”
“好。”郭嘉把賬冊合上,朝他微一點頭,“鐘再響三下,給‘工’聽。——今日的‘百倍之利’,交給他們自己去數。”
“你去何處?”荀彧問。
“去橋。”他說,目光向北,“有人要在橋上挑‘百’。”
“何以知?”荀彧笑。
“風裡有‘甜’。”郭嘉淡淡,“我把它扶一扶。”
他策馬先行,背影在晨光裡被拉長,又被鐘聲撫平。
夏侯惇扛斧背跟上,張遼以牆護車,典韋拎著鏈球像拎一盞沉重的燈。
南裡倉前,孩子抱著半瓢粥把票塞給更小的孩子,再跑去東門領一串葉券。
機杼旁白發婦人抬頭,衝著鐘笑了一下,笑裡有淚,淚沒有落下來——被薑的辛味蒸回去了。
遠處,琴手站在屋脊上,抬眼望鐘。她把手按在琴上,卻不彈。
她用不著彈。今天的“聲”,不是她的琴,是市上的機杼,是粥鍋的“咕嘟”,是票孔的“啪嗒”,是輪印在泥裡的輕響,是人心動起來時不出聲的那一口氣。
她低聲道:“金蠶吐絲,百倍之利……”聲音淡,像風。
“——百倍之‘用’。”郭嘉在橋上,輕輕接了她未說完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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