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太學前的石階上坐滿了人。沒有大禮,隻擺兩盞茶。書生聲不洪亮,卻清楚,念《周禮》裡“食”的一段,又念《春秋》裡“信”的一段,最後拱手:“諸君,誓,不可輕立在酒桌上;義,不可空留在嘴皮上。白門之問,天與地都聽見了,我們也要聽見自己。”
人群裡有人輕輕應了一聲“好”。應的人不多,卻直。黃月英在石階末端坐著,帽簷壓低,眼裡有光。她看不見風,卻聽見風。風在這條街上拐了個彎,繞過井,繞過榜,繞過粥棚,落在“太學”的牌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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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掃庭院,不隻是掃街,也是掃軍。城北一處舊糧行門口,兩名遊勇攔了攤主的肩,口稱“軍需”,要白拿一籃雞蛋。攤主牙齒打顫,眼淚往回咽,手卻不敢鬆。遊勇欲再搶,一隻手已經按在他手腕上——不是攤主的,是鴆的。
她按得很輕,那人手腕卻像被鐵箍套住,動不了。另一名遊勇翻手要拔短刀,鴆的袖擺一抖,刀還沒在鞘裡響,就被她乾脆利落扣了回去。“軍法,”鴆淡淡道,“不許擅擾城中。”兩名遊勇不服,罵出了口。下一息,他們已經跪在石板上,手被綁在背後。
“押去西校場,軍棍三十,斬其頭目一人,示軍市之法。”郭嘉聞訊趕來,隻留下一句。夏侯惇一聽,眼中暗色一動,鼻中哼了一聲,卻沒有反對。他知道,軍心剛收,若縱容“吃白食”,今日雞蛋,明日金銀。
西校場,軍棍落時沒有多餘呼喝,隻有“噗噗”的悶聲。旁觀士卒低頭不語。張遼站在一側,看完第一杖,向前一抱拳:“軍法有言,先登者當死地,後退者當棍。文遠不敢以新降亂法。軍師,願以此案督我部。”
“無須多說。”郭嘉點頭,“你的人,今日先去粥棚抬鍋,明日再磨刀。”張遼應了一聲,扛起一隻大鍋,肩膀紋絲不動。
粥棚裡,鍋裡滾著黑米粥,香不濃,卻暖。張遼左右開弓舀粥,快而不灑。一個小孩仰著臉看他舀,眼睛隻盯著他臂上的刀繭。張遼笑了笑,把多出來的一勺倒回去,“肚小,吃八成。”
孩子噘嘴,張遼又添了半瓢,“九成。”孩子笑了,牙缺了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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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務順起來之後,曹操親往祠廟。祠前台階掃得乾淨,香火不盛,隻有清水一杯。曹操對著牌位肅然一禮,又轉身朝眾人一拱手:“白門已過,死者未遠。生者要食,有飯,有秤,有路,有法。”
他說話不多,隻四條。許邶站在階下,捧著竹簡,聽完補了一句:“市稅七日免;小販攤錢半月免;鹽價十日封頂,違者杖十,沒其鹽;借糧三升以內,不追利。”人群裡“哦”了一聲。有人吹了吹熱粥,抬眼直直看向祠門,像看見了一條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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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立在人群後,袖中五指暗合,眼中水光極細。他對身邊的關羽低聲道:“此人指郭嘉),能用術定城,亦能用情暖人。”關羽頷首:“觀其所行,不苛而穩。”劉備抿唇不語,袖下又緩緩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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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將沉,州府內院,井絹重新平伏,銅鏡一麵麵微微向內。郭嘉提筆,到白門邊貼了一張薄薄的紙:直書二百字——“陳公台以身殉其所守,許其老母歸裡,禮葬,不辱。”無浮詞,無粉飾。紙一貼完,風掠過紙角,像一隻手輕輕撫過。圍觀者不多,卻讀得極細。有人看完,長久不語;有人看完,輕輕點頭。
“你把他的‘義’寫出來了。”荀攸走近,聲音輕,“世人會記住你也寫了‘不辱’。”
“白門之問,已定,”郭嘉把筆輕擱,“餘下,是修人心的‘牆’。”他抬頭,看天。天邊有一縷極細的金,像刀刃上的光。胸口的冷刻這一天沒再刺,黑龍伏在那一寸“心”裡,像棋盤上按回去的一子,既不亂,也不躁。
“軍師。”黃月英從廊下走來,手裡抱著一隻小木匣,匣裡是她臨時改造的“廟鐘”,嫩竹簧與小葫蘆對得嚴,“夜裡用它報初更,且不擾民。”她頓了頓,低聲,“你的氣息,穩了一線。”
“你做得很好。”郭嘉接過小匣,找了個靠柱的位置放下,像把一隻脈放在院心。鴆倚在柱側,目光在木匣與井絹之間來回。她很少說話,此刻卻輕聲道:“有三處街口,尚有遊勇潛動。我去。”
“去。”郭嘉道,“不必殺,縛其手足,放到軍中抬鍋,抬三日,再遣歸部。”
“明白。”鴆沒入夜色。
“奉孝。”曹操自內院來,靴上無塵,眉梢帶著一線倦,“今日的‘三清’,城脈活了。明日‘清渠’,後日‘清廄’。你身——”
“穩。”郭嘉答,“傷,不在外。”
曹操與他對視一瞬,忽而輕笑:“你每句話裡都藏刀,卻不把刀翻出來給人看。好,也危險。”他拍了拍郭嘉肩,“再穩三日,許你睡兩炷香。”
“主公也睡兩炷香。”郭嘉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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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太學裡燈火一盞盞滅下去。書生把最後一卷經收好,抱在懷裡,像抱一個孩子。井邊的細帛在風裡輕微浮動,像一張舒展的肺。西校場,軍棍已經收起,地上隻留兩條暗黑的印。粥棚的鍋被翻過來,裡壁黝亮,清水衝得乾乾淨淨。
張遼回到營地,第一件事不是磨刀,而是站在鍋邊,照例問:“今日鍋壁誰洗的?”一個兵站出來:“小的。”張遼點頭,“好。明日給你刀。”那兵眼睛一亮,又壓下去,抱拳:“謝校尉。”他知道,這把刀不是白給,是換來的。
白門下的小土阜,風把草籽吹開一個小小的圈。無字石靜靜地立著。護送陳母回鄉的人今夜在半路歇腳,灶火不旺,老人的念珠在掌心上滾,滾到第三顆,停了停,落下一滴淚,又擦乾。
州府院裡,郭嘉枕在柱下,閉目片刻。黑龍在心裡轉了半圈,又伏下。他聽見極遠處的聲:不是童謠,不是哭,是車軸在官道上緩緩碾過石槽的摩擦,那聲一點一點把城市的筋骨挑開——米鹽要進來,紙與絹要出去,兵要整,民要活。
他睜開眼,看向沙盤。許都、兗州、並州的路,在沙盤上互相牽扯,像風從四麵八方來,又在一口井上合。他把手按在盤心,指腹發熱。指下,一股看不見的脈,正朝更遠的地方跑。
“明晨,”他低低道,“開渠。”
台階下,一隻小旗在夜風裡悄悄立正,毫無聲響。
——白門之後,刀與繩的戲落幕;庭院已掃,民心將安。可一座城的安穩不是一日的事,下一步,是銀與鹽,是渠與廄,是賬與法。風停了一瞬,又起。新的棋子,正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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