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軀破碎,未遂;金血入爐,方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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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旌升祠門。不是大鼓大樂,隻一聲輕磬敲在清水上。白布展開,四字入風——撫生送死。風不大,旌不抖。劉備已出城遠行,在官道的儘頭駐步,遠遠回望,像看見一麵旗在他的“仁”之外,立了另一種“法”的風。他合掌,低頭,然後轉身。
孩子們在白榜前寫名。木案磨得極光,不割手。第一個上來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他先把自家姓寫得歪,又從頭寫一遍。旁邊看榜的小吏不笑,隻遞上一杯溫水:“慢些。”男孩寫完“名”,忽然抬頭,對榜上的字讀了一遍:“粥棚在,餓不死;公秤正,短不會;夜禁鼓,睡得穩。”他讀得慢,讀得清。大人們都聽見了。
郭嘉坐在祠門的台階下,背抵柱,閉目養息。他手裡握著一隻小小的短頸葫蘆,葫蘆口的塞子不緊不鬆。黃月英在他左,鴆在他右,荀攸與許邶在階下。曹操立在旌下,背手而立。他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台階下的郭嘉,心裡那一根被昨天“調”穩的弦又被輕輕撥了一下——這一次,不躁,隻暖。
“軍師。”張遼來報,押著那名插簧之人跪於階前。“口已開。鄴下器匠所為,賄以鹽價,許以衣食,許以後日‘官’。主事之名,不在他口內,隻說‘上者聞風而來,試弦而去’。”
“留活。”郭嘉道,“不梟。編渠三年。”他頓了一頓,補一句,“其家中老小,照‘以工代賑’給食,不可絕。”
張遼拱手應命。他看了一眼郭嘉的臉——極淡的白裡,有一絲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金。那金不是虛浮,而像一種壓在骨裡又被人輕輕扶起來的“亮”。他笑了一下,笑得很慢:“軍師今日,用身子撐了一條橋。”
“用城撐。”郭嘉搖頭。他把葫蘆口塞上,輕輕叩在膝上三下,就像昨夜在井欄上叩的三下。他睜開眼:“重鑄,要在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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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得很快。廟鐘第一聲沉下去,井絹平伏。州府內院,銅鏡斜,木匣開,葫蘆列,弦已按。黃月英坐井東,鴆立廊影,荀攸許邶守外。曹操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沒有進。他知道今晚這“爐”,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郭嘉脫外裳,依舊素衣。他坐在席上,腕上緊了一根紅絲線,像把魂與肉係在一起。他低聲道:“今日的‘裂’,在爐壁;今日的‘金’,入血脈。凡軀破碎,需以金血重鑄。”
“金從何來?”黃月英問。
“從器來。”郭嘉微笑,“從你的鐘、你的鏡、你的簧、你的環來。從城裡每一處‘正’來的光,化作粉,化作‘字’,化作火上的炭。”
黃月英點頭。她把一小撮比白日更細的“金屑粉”撒入水中,水沒有響,卻沉下一層極薄的光。她把那一層光以葫蘆輕輕吸起,再用蘆嘴對準木匣與井腔之間那道極窄的縫。一線細氣,順著那道縫被引入“爐”。
郭嘉閉眼,“爐”在他心裡亮了一線。他把“凡軀”交給火,不是燒,是“焊”。他把白日裡那一道“裂”擺在爐邊,讓“金”沿著裂紋慢慢滲入。他把“意誌”為錘,輕輕敲,不重,不急,一下一下,像聞著廟鐘的氣息鍛打鐵片。龍伏在爐沿,呼吸與火連在一起。它不動,它隻是把尾巴壓在裂縫的那一端,像一個老匠把木板的末端按住,讓年輕的匠人能把釘子打正。
“定。”他在心裡落下第一個字。
“忍。”第二個字落下。
“直。”第三個字落下。
“衡。”第四個字落下。
四意如四釘,釘得穩,爐壁便不再響。黃月英把一線“金”再送入一點。那線在爐膽裡像一圈微微亮起的邊。它不亮到刺眼,它隻確認了一件事:血裡有了金,金裡有了“人”——不是妖,不是怪,是“正”。
“開。”郭嘉輕輕吐出最後一個字。他把昨夜放在爐沿上的那瓣“憐”移到爐膽邊,讓它也受一點溫。它不燙,它也不涼。它在那兒,隻提醒“用法者”不要忘了“人”。
龍緩緩伸出舌尖,舔了舔“憐”。它把頭歪了一點,像記起白日裡孩子在白榜前寫下的“名”。它不懂“字”,卻懂那孩子舉筆時手心裡那股熱。它歎了一口氣。
爐裡的“裂”,漸漸不冷。那道縫往裡合了一寸,金血沿著它的邊輕輕“焊”住。焊住不是一錘定型,是緩緩地“和”。郭嘉感到胸口的疼像被人拿手溫了一回,再溫一回。他身上的每一寸骨都像被油輕輕抹了一層,關節裡那點“砂”也被一點點洗出。他的唇色不再是白紙邊緣的紅,漸漸回到人的紅。他睜眼,燈火在銅鏡上被磨開的紋裡散成一圈不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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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黃月英問。
“合了七分。”郭嘉答。他把手心翻過來,掌上的“壽刻”不再寒,像有一條極細的暖線穿過它的每一筆畫。他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他隻是把“異”與“法”、“器”與“人”再一次拚合。凡軀仍是凡軀,金血也仍是血。可在今日,這已足夠。
“餘下三分,以‘眠’補。”黃月英道。
“可。”郭嘉點。他難得順從。他知道,今晚再硬扛,明天“問名”的孩子會少一個握筆的人。他便把背靠在柱上,閉眼,真的睡了一會兒。黑龍在爐沿也睡,廟鐘在木腹裡睡,井絹像一口安穩的肺,起伏極小。
鴆站在廊影裡,把那隻從橋腹裡取出的“反簧笛”用手指慢慢掰直,又慢慢掰斷。她看著那一圈一圈薄銅在她掌心裡化成一條無用的直線,便輕輕一笑。她不笑給誰看,她隻是覺得,這座城裡有些東西開始“直”。
荀攸在外廊寫下短短兩行:“凡軀受試,未負器。金血入爐,仍是人。”他寫完揮乾,吹了一口氣,覺得胸口也輕了些。
曹操在門外站了很久,終於轉身。他走回女牆,回望城心,輕聲道:“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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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色來臨前一刻,廟鐘第二聲與第三聲之間,郭嘉醒。他從席上起,提衣,整袖。黃月英睜眼,看他一眼,什麼都沒說,隻把一隻新磨的木笏遞給他。木笏上刻著兩個字:“問名”。
“去吧。”她道。
郭嘉點頭,邁出內院。他經過井,指腹在井欄上輕扣三下。井腔裡的回聲像一條安靜的蛇,從黑裡遊過去,再遊回來。他走過廊,走過祠門,走到白榜前。孩子們已經排開,這是第二日,來寫名的更多。第一個孩子握筆的手在抖,郭嘉把自己的手從袖子裡伸出,按住他的手背,輕輕一壓:“握住。”
孩子抬頭,認出他,眼睛更亮,手卻穩了。他寫下名字,歪了一點,又添了一筆,把它扶正。他寫完時,郭嘉把木笏立在案側:“名在,家在。”
孩子點頭,小小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像把一口氣放下。
橋在晨光裡穩穩橫過水麵。河水在它身下走,走得不急不緩。旌在祠門前垂著,風一來,輕輕一抬,又落回去。粥棚那邊,鍋裡又開了第一回。張遼照例問:“鍋壁誰洗?”有人站出來,他點頭:“好。今日給你磨刀石。”
荀攸翻看冊頁,合上:“橋落,旌升,問名。三事畢。”
“未畢。”郭嘉笑,“還有一事——在人心裡落一根‘梁’。”
“什梁?”荀攸問。
“信。”郭嘉答。他看著孩子們一筆一劃寫自己的名字,看著老父在白榜前認真地讀“短秤者十罰,偷心者梟”,看著婦人端碗回家時沒有回頭的步子。他把手掌握成拳,又慢慢攤開,掌心的“壽刻”不再冷。他知道,這裡仍是凡軀,仍會破碎;但他也知道,這裡已經有了“金血”的一點亮,亮不耀眼,夠照到下一步的路。
他轉身,對著城,對著橋,對著旌,低低一言:
“我們,還要穩下去。”
——凡軀破碎,於橋上,於試弦之中;金血重鑄,於井邊,於廟鐘之下。不是為神,不是為奇,是為“穩”。下一章,路要從橋上過,旗要在風裡立,弦要向城外引。誰在遠處撥弦,誰在近處試心,棋將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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