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穀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在曠野上空，像一塊浸了血的臟布。雪地裡，闖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疊著，鮮血滲進凍土，凍成暗紅的冰碴，風一吹，帶著血腥味的寒意往人骨頭縫裡鑽。李過被遊奕騎與精忠營困在核心，三千殘兵隻剩不到一千，個個甲胄染血、麵帶懼色，可他仍提著那柄豁了口的丈二大刀，勒馬立於陣中，黑甲上的血漬結了冰，隨著馬的呼吸輕輕顫動。他身後，馬彪、王奎兩位主將拄著兵器喘氣，三個參將則攥著長槍的手泛白，眼神裡滿是慌亂——方才四陣蠶食的攻勢，已把他們的銳氣磨得乾乾淨淨。
“嶽承嗣！你躲在人堆裡算什麼本事！”李過突然朝著中軍方向嘶吼，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卻帶著一股孤注一擲的狠勁，“咱都是提刀見血的漢子，不是躲在後麵耍陰招的鼠輩！有種就出來，一對一跟老子鬥！贏了，你把我這些弟兄放了；輸了，我這顆頭顱給你當酒壇！”
他這話剛落，嶽承嗣麾下兩萬多將士突然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呐喊，聲浪瞬間蓋過了曠野的風聲：“嶽帥威武！斬了這闖賊！”“彆跟他廢話！嶽帥上啊！”玄甲的北衛軍、青甲的白杆兵、褐甲的遊奕騎，將士們紛紛舉起兵器，槍尖、刀刃在昏沉的天光下閃著冷光，連馬都跟著刨蹄子，噴著白氣嘶鳴。這呐喊不是散亂的，是擰成一股繩的勁，震得腳下的積雪簌簌往下掉，連李過身後的殘兵都嚇得縮了縮脖子，有幾個甚至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嶽承嗣緩緩撥轉馬頭，白馬打了個響鼻，他抬手按住馬鞍上的瀝泉槍，槍杆上的紅纓沾著雪粒，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李過，你闖軍害民無數，手上沾了多少百姓的血，也配跟我談‘漢子’？”他的聲音不高，卻透過呐喊聲傳到每個人耳朵裡，清晰得像在耳邊說，“既然你求死，我便成全你——但你的弟兄，若願放下兵器投降，我不殺降。”
“嶽帥仁慈！李過你彆不知好歹！”陣外將士又喊起來，“嶽帥上！讓他見識見識嶽家軍的槍法！”
嶽承嗣雙腿一夾馬腹，白馬嘶鳴著衝出中軍，蹄子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子。馬萬年、楊崢立馬催馬跟上，一個提著融合了兩家槍法的長槍，一個握著傳承楊門的銀槍，青甲在昏沉的天光下格外顯眼。兩萬多將士的呐喊聲更烈了，一浪高過一浪：“嶽帥必勝！大明必勝！”“斬李過！複西安！”聲浪直衝雲霄，連遠處山坡上的積雪都似要被震落，滾下一片片雪霧。
李過見嶽承嗣真的單騎來戰，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隨即被狠厲取代。他催馬迎上，雙腿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吃痛，往前猛衝，手裡的大刀高高舉起，借著馬勢劈向嶽承嗣左肩——這是他壓箱底的“破山斬”，當年憑著這一招，斬過明軍三個把總，刀風裹著雪粒，帶著“呼呼”的聲響，仿佛真要把人劈成兩半。
陣外將士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在那柄大刀上，有幾個性子急的甚至喊出聲：“嶽帥小心！”
嶽承嗣卻絲毫不慌，待大刀離自己還有三尺遠時，突然猛地一拉韁繩，白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蹬踏，堪堪避開這致命一擊。與此同時，他右手的瀝泉槍如靈蛇出洞，順著馬的勢頭直刺而出，槍尖直指李過心口——這一槍又快又準，帶著破空的“咻”聲，李過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能慌忙收刀格擋。
“當！”金鐵交鳴的聲音刺耳得很，大刀被槍杆震得往上彈起，李過的虎口瞬間發麻，握刀的手都抖了抖，連馬都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陣外將士立馬爆發出喝彩聲：“好！嶽帥這槍刺得妙！”“李過你不行啊！就這點本事？”
李過惱羞成怒，罵了句“找死”，大刀再次舞起來，這次他不再隻攻不守，而是將“破山斬”與“橫掃千軍”交替使出，刀風密不透風，裹著雪粒往嶽承嗣身上招呼。他知道自己不是嶽承嗣的對手，隻能靠蠻力打亂對方的節奏——可嶽承嗣的槍法太穩了，瀝泉槍在他手裡像長了眼睛，不管李過的刀從哪個方向劈來，他都能精準地格擋，槍杆與刀身碰撞的聲音“當當當”響個不停，火星濺在雪地上，瞬間就滅了，卻把陣外將士的情緒吊得越來越高。
“嶽帥再進一招！彆跟他耗著！”“挑他馬腿！讓他摔下來！”
嶽承嗣聽著將士們的呐喊，眼神卻越來越亮——他在等一個破綻。李過的刀法雖猛，卻後勁不足，連著劈了十幾刀後，動作明顯慢了下來，手臂也開始發顫。就在李過又一次使出“力劈華山”，大刀還沒劈到頂點時，嶽承嗣突然抓住機會，催馬往前猛衝，瀝泉槍不再格擋，而是直刺李過的護心鏡。這一槍太快了，李過根本來不及收刀，隻能下意識地往旁邊躲，可還是慢了一步——槍尖“噗”的一聲挑開了護心鏡的邊緣，甲片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李過的胸口頓時滲出鮮血，染紅了裡麵的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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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帥威武！”陣外將士的呐喊聲震得曠野發顫，有人甚至扔了頭盔，揮舞著手臂歡呼。李過疼得慘叫一聲，大刀脫手落在雪地裡，發出“哐當”的聲響。他想拔腰間的短刀，可剛一抬手，嶽承嗣已勒馬到他身前，槍杆一橫，重重砸在他的胸口。“噗——”李過一口鮮血噴出來，濺在嶽承嗣的玄甲上，瞬間就凍了。他從馬背上摔下來，重重砸在雪地裡，積雪濺起半尺高，掙紮著想爬起來，可剛撐著胳膊坐起，瀝泉槍的槍尖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你贏了……”李過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神裡的狠勁漸漸消散，隻剩下不甘，“但我闖軍……不會就這麼完了……”
嶽承嗣看著他，緩緩搖頭：“害民者，終會被民所棄。”說罷，他手腕微微一用力，槍尖刺破了李過的喉嚨，鮮血噴在雪地上，像一朵突然綻放的紅梅。
闖軍主將李過，授首！
陣外將士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比剛才任何一次都要烈：“嶽帥斬敵！大明必勝！”“殺得好！為百姓報仇了！”玄甲士兵互相拍著肩膀，青甲士兵舉著槍歡呼，連遊奕騎都勒馬歡呼，聲浪直衝雲霄，把低低壓著的雲層都似要衝開。李過身後的殘兵見狀，徹底沒了鬥誌，有幾個直接扔了兵器，“噗通”一聲跪在雪地裡，嘴裡喊著“饒命”，還有的轉身就想跑，卻被遊奕騎攔了下來，隻能乖乖束手就擒。
可沒等歡呼聲平息，李過身後的三個參將突然提著長槍衝了出來——他們知道自己跑不了，索性想拚一把，若能殺了楊崢或馬萬年，也算賺了。這三個參將一個叫張五，一個叫劉六，一個叫趙七，都是李過從流民裡提拔起來的，沒什麼正經功夫，卻憑著一股狠勁混到了參將的位置。他們呈“品”字形衝向楊崢，嘴裡喊著“拚了”，可聲音裡的顫抖卻藏不住。
陣外將士立馬為楊崢助威：“楊將軍！讓他們見識見識楊門槍法！”“彆跟他們客氣！斬了這三個小嘍囉！”
楊崢勒馬立於原地，看著衝過來的三個參將，嘴角勾起一抹輕笑。他手裡的銀槍在雪地裡一點，槍尖挑起飛雪，身形突然如輕燕般躍起，從馬背上騰空而起，堪堪避開了張五刺來的長槍。這一下來得太突然，張五沒刺中，反而因為慣性往前衝了兩步，差點摔下馬。陣外將士立馬喝彩：“好輕功！楊將軍好樣的！”
楊崢在空中翻身，銀槍順勢往下一刺，槍尖直指張五的後背。張五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往前趴，躲過了要害，卻還是被槍尖劃破了甲胄，鮮血瞬間滲了出來。他疼得慘叫一聲，剛想轉身反擊，楊崢已落在馬背上，銀槍再次刺出，這次直指他的手腕——張五握槍的手一麻，長槍“當啷”一聲掉在雪地裡，他看著楊崢冰冷的眼神，突然就慌了，轉身想跑，卻被楊崢的槍杆攔住了去路。
“想跑？剛才不是挺威風的嗎？”楊崢的聲音裡帶著嘲諷，銀槍在手裡轉了個圈，槍尖時不時挑一下張五的頭盔，把他的頭盔挑得歪歪斜斜，卻就是不刺他。陣外將士看得哈哈大笑：“楊將軍耍得好！讓他知道怕！”“彆輕易殺他！讓他多受點罪！”
劉六和趙七見張五被戲耍，對視一眼，提著長槍從兩側偷襲楊崢。可楊崢像是長了後眼，沒等他們的槍刺到，突然催馬往前衝，同時銀槍往後一送，槍尖精準地刺中了劉六的肩胛。“啊！”劉六慘叫一聲，長槍脫手，摔下馬背，剛想爬起來，就被楊崢的馬踩住了腿，疼得他眼淚都流了出來。
趙七嚇得臉都白了，轉身就往殘兵堆裡跑，可沒跑兩步，楊崢已提著銀槍追了上來，槍尖時不時挑飛他腳邊的積雪，驚得他連連踉蹌，好幾次差點摔倒。“楊將軍彆放過他！”“追上他！斬了他！”陣外將士的呐喊聲越來越響，趙七慌不擇路，竟一頭撞在了遊奕騎的馬腿上，被騎兵一腳踹倒在地，剛想求饒，銀槍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張五見劉六、趙七都死了，徹底沒了鬥誌，“噗通”一聲跪在雪地裡，抱著楊崢的馬腿哭喊道：“楊將軍饒命！我再也不敢了！我願投降！”楊崢看著他，冷哼一聲：“剛才你殺百姓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饒命？”說罷，銀槍一送，刺穿了張五的喉嚨。
三個參將，全滅！
陣外將士再次歡呼：“楊將軍威武！楊門槍法名不虛傳！”“好樣的！為死去的百姓報仇了！”楊崢抬手向陣外致意，銀槍上的血滴落在雪地裡，濺起細小的血花，青甲上的血汙雖多，卻掩不住他的颯爽——活脫脫一副當年楊再興馳騁沙場的模樣。
可這邊的歡呼聲還沒停，另一邊突然傳來“當當當”的金鐵交鳴聲——馬萬年正與馬彪、王奎纏鬥，漸漸落了下風。馬彪是李過麾下的猛將，擅使一把八十斤重的大刀，力大無窮，每一刀劈下來都帶著千鈞之力；王奎則慣用長槍，招式刁鑽，專挑馬萬年的破綻，兩人一剛一柔，配合得極為默契。馬萬年雖融合了嶽家槍與馬家槍，可麵對兩個久經沙場的老將，還是有些吃力，連著擋了十幾招後，手臂已開始發麻，衣甲也被王奎的長槍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染紅了青甲，順著甲片滴落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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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將軍挺住！彆被他們欺負了！”陣外將士見狀，立馬為馬萬年助威，“跟他們拚了！你能行！”“嶽帥快指點一下馬將軍！”
馬彪見馬萬年落了下風，獰笑著加大了攻勢，大刀“呼呼”地劈向馬萬年的頭顱：“小子！就這點本事，還敢跟我們鬥？趕緊投降，老子還能給你留個全屍！”王奎則在一旁偷襲，長槍時不時刺向馬萬年的馬腿，逼得馬萬年隻能分心護著馬，招式越來越亂。
就在馬萬年又一次被逼得連連後退，馬彪的大刀即將劈中他肩膀時，嶽承嗣的聲音突然傳來，清晰地落在馬萬年耳朵裡：“萬年！你的槍法太僵了！嶽家槍講究‘活’，馬家槍講究‘穩’，你隻學了形，沒學出神！彆硬擋，借他的力！”
馬萬年心中一震——他之前融合兩家槍法，隻想著“進可破甲、退可卸力”，卻忽略了招式的靈動，每次都是硬接馬彪的大刀，難怪手臂會麻。他看著馬彪的大刀又劈了過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橫槍格擋，而是突然催馬往旁邊躲，同時長槍順著刀勢輕輕一挑。這一下用的力氣不大，卻正好挑在了馬彪大刀的側麵，馬彪的刀瞬間偏了方向，劈在了空處，身子也因為慣性往前傾了一下。
“好變招！馬將軍加油！”陣外將士齊聲喝彩，“再進一招！挑他破綻！”
馬萬年信心大增，手裡的長槍突然活了起來——他不再執著於硬拚，而是借著馬的速度，繞著馬彪、王奎打轉，時不時刺出一槍，專挑兩人的手腕、馬腿這些薄弱處。嶽家槍的靈動與馬家槍的沉穩，在他手裡漸漸融合：他用馬家槍的“穩”擋住王奎刁鑽的長槍，再用嶽家槍的“活”尋找馬彪的破綻，槍杆與刀身、槍尖與槍尖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密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被動。
王奎見馬萬年突然變了打法，心裡慌了，長槍刺出的速度慢了下來，被馬萬年抓住機會，長槍一挑，挑飛了他的槍纓。“啊！”王奎驚叫一聲，剛想收槍，馬萬年已催馬衝了過來，槍杆重重砸在他的胸口，王奎從馬背上摔下來，剛想爬起來，就被馬萬年的長槍抵住了咽喉。
“馬將軍威武！”陣外將士的呐喊聲再次響起，“斬了他！彆留活口！”
馬彪見王奎被俘，徹底沒了章法，大刀胡亂劈砍，卻都被馬萬年輕鬆避開。馬萬年看著馬彪的破綻，突然催馬往前猛衝，長槍直刺馬彪的心口。馬彪慌忙往旁邊躲，可還是慢了一步——槍尖“噗”的一聲刺穿了他的肩胛，鮮血噴了出來。馬彪疼得慘叫一聲，大刀脫手，轉身想跑，馬萬年哪會給他機會，催馬追上，長槍從背後刺穿了他的胸膛。
兩位主將，全滅！
馬萬年勒馬立於馬彪、王奎的屍體旁，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汙，看向嶽承嗣的方向，眼神裡滿是感激。陣外將士爆發出最後的歡呼，聲浪蓋過了一切：“馬將軍威武！”“嶽帥、楊將軍、馬將軍！三位威武！”“大明必勝！嶽家軍必勝！”
嶽承嗣看著眼前的場景，緩緩點頭——李過麾下的主將、參將全滅，殘兵儘數投降，子午穀的血戰，終於以嶽家軍的勝利告終。他勒馬走到李過的屍體旁，看著這片染血的雪地，心裡清楚，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西安城外，還有李自成的大軍，蒙古草原上，還有後金的騎兵，大明的危局，還需要他們一步步去扭轉。
可此刻，陣外將士的歡呼聲還在繼續，那聲音裡滿是希望，滿是對未來的期盼。馬萬年、楊崢走到嶽承嗣身邊，三人勒馬而立，玄甲、青甲在昏沉的天光下，閃著屬於忠勇的光芒。遠處，遊奕騎正在收攏降兵，精忠營的將士們互相攙扶著，清理著戰場，雪地裡的血腥味雖濃，卻掩不住那股重生的希望——隻要還有這些忠勇的將士，還有這些同心的百姓，大明，就不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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