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三月初八辰時,子午道的雪織成了密不透風的白網,風裹著雪粒砸在孫承宗的甲胄上,發出細碎的“簌簌”聲,像是在為這位七十九歲老帥的忠魂低唱。老將的遺體倒在一片暗紅雪地裡,那杆守過遼東、護過西安的鐵槊斜插在旁,槊尖凝著的血痂凍得發黑;後金將領巴圖魯正用長矛撥弄著老帥甲胄上的“陝西侯”鎏金紋,嘴角掛著輕蔑的笑——他剛要下令將屍體吊在營前示眾,讓西安軍民斷了“頑抗”的念想,遠處突然傳來震徹天地的馬蹄聲,如驚雷滾過雪原,連腳下的凍土都在微微震顫。
“將軍!是明軍援軍!人馬至少兩萬!”副將的聲音帶著慌亂,手指向遠方衝破雪霧的陣列。最先刺破雪幕的是“精忠報國”的金線大旗,旗手腰間懸著的彎刀在雪光裡閃著冷光;大旗之後,嶽承嗣身披銀甲、手持瀝泉槍,槍尖斜指地麵,每一次馬蹄落地,都像是在為這場複仇敲下沉重的鼓點。他身後緊隨著馬萬年,馬萬年一身玄甲,手裡挺一杆亮銀槍,槍杆上纏著半幅染血的紅綢——那是當年嶽承嗣親授他槍法時所贈,如今紅綢上的血漬與雪粒混在一起,成了最烈的戰旗。
陣列再往後,是嶽安、嶽平、嶽山、嶽河四將率領的五千“遊奕騎”,每人腰間懸短弩、手中握長槍,甲胄上還沾著子午穀血戰的暗紅血漬,馬蹄踏過雪麵時,濺起的雪沫裡都裹著殺氣。遊奕騎側後方,楊真統領的三千“背嵬軍”與兩千“白杆軍”列成“鐵壁陣”——背嵬軍士兵身披玄甲,長刀斜挎腰側,刀鞘上的銅飾映著雪光,透著肅殺;白杆軍士兵則手持特製連鉤槍,槍尖的鐵鉤泛著幽藍,槍杆底部的鐵環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的脆響,反倒成了戰前的特殊鼓點。這五千人馬雖未擴編,卻是嶽承嗣麾下最精銳的“尖刀隊”,此前在子午穀一戰中,曾以少勝多擊潰過李過的騎兵,此刻列陣而立,如同一堵移動的鐵牆,穩穩壓向敵陣。
最關鍵的是殿後隊伍——一萬八千嶽家軍精銳,以及近萬四川降兵。降兵們肩頭扛著鼓鼓的糧袋,有的兩人抬著一個大麻袋,有的腰間還掛著小袋雜糧,腳步雖沉卻異常穩當;精銳士兵則每人腰間掛著兩小袋糧食,一手握槍、一手護著糧袋,警惕地盯著四周。他們剛從闖軍糧道大營衝出來,不僅把營中存糧搶了個精光,還順帶繳了二十多輛闖軍的運糧車,此刻運糧車就跟在隊伍最後,車輪碾過雪地,留下兩道深深的轍印,像是在為這場“護糧之戰”刻下印記。
“孫侯爺——!”嶽承嗣的嘶吼穿透風雪,當他看清雪地裡的身影時,銀甲下的肩膀劇烈顫抖,瀝泉槍猛地指向巴圖魯,“全軍聽令!楊真率背嵬軍、白杆軍阻後金五千重騎!嶽安四將帶遊奕騎穿插闖軍新兵陣,斷其退路!四川降兵隨精銳護糧,優先往西安撤!萬年,隨我衝陣奪屍!今日要麼帶侯爺回家、護糧入城,要麼戰死在此,隨侯爺守大明山河!”
“諾!”全軍齊聲應和,聲音震得枝頭雪沫簌簌掉落,連呼嘯的寒風都似被這股血氣衝散。
楊真第一個領命,他勒轉馬頭,朝身後的五千將士高聲喊道:“背嵬軍前排五十人下馬,立拒馬樁!其餘人列‘橫刀陣’,護好樁腳!白杆軍分左右兩翼,各一千人,連鉤槍架起,專挑後金馬腿!記住,咱們身後是糧食,是西安城的活路,一步都不能退!”話音未落,背嵬軍前排的五十名士兵已翻身下馬,從馬側解下拒馬樁,狠狠砸進凍土——樁子入地半尺,長杆交叉固定,瞬間織成一道半人高的密網;其餘背嵬軍士兵則抽出長刀,刀刃斜指前方,形成第二道防線,刀刃映著雪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白杆軍迅速分成兩隊,繞到拒馬陣兩側,連鉤槍斜指天空,槍尖的鐵鉤微微晃動,專等後金騎兵衝來——他們很清楚,這五千人馬要擋的是後金最凶悍的重騎兵,一旦退了,糧食保不住,孫侯爺的遺體也未必能帶回西安。
這邊陣腳剛穩,嶽承嗣已帶著馬萬年衝了出去。師徒二人騎術精湛,借著風雪掩護,馬蹄幾乎貼地飛掠。馬萬年緊跟在嶽承嗣身後,亮銀槍斜指前方,但凡有潰散的闖兵攔路,他手腕輕抖,槍尖便能精準挑中對方肩頭,將人掀落馬下;嶽承嗣則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巴圖魯,瀝泉槍在手裡轉了個槍花,槍尖直指對方心口:“巴圖魯!敢動孫侯爺遺體分毫,我今日必取你狗頭!”
巴圖魯見衝來的隻有兩人,嗤笑一聲:“就憑你們兩個?也敢跟我叫板?”他剛要揮矛下令重騎兵衝鋒,馬萬年突然催馬繞到他左側,亮銀槍朝他馬腿虛刺——這一槍又快又準,槍尖擦著馬腹掠過,巴圖魯的戰馬受驚人立,前蹄揚起,把他顛得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
“巴圖魯,你這騎術,怕是連我徒弟都不如吧?”馬萬年咧嘴一笑,壓根不與他正麵硬拚,隻催馬圍著他轉圈,時而用槍尖挑他甲胄的係帶,時而朝他頭盔虛刺,“聽說你在後金稱‘第一勇士’?怎麼,隻會欺負死了的老帥?有本事跟我比劃比劃,彆躲在後麵當縮頭烏龜!”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巴圖魯被纏得心煩意亂,手臂青筋暴起,長矛猛地朝馬萬年心口刺去。可馬萬年的騎術比他想象中靈巧得多——隻見馬萬年輕輕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般側身躲開,同時手腕翻轉,亮銀槍向上一挑,“哢”的一聲脆響,竟挑飛了巴圖魯頭盔上的紅纓!紅纓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落在雪地裡,剛沾到地麵就被馬蹄踩成了泥團。
“哎呀,手滑了!”馬萬年故意咋舌,亮銀槍指著巴圖魯光溜溜的頭盔頂,“你這頭盔沒了紅纓,倒像個沒了毛的禿鷲,難看死了!要是讓你們可汗看見,怕是要把你貶去草原放馬吧?”
巴圖魯氣得雙目赤紅,剛要再次挺矛,卻發現嶽承嗣已繞到他身後,瀝泉槍的槍尖正對著他的後心!“你敢!”巴圖魯慌忙轉身格擋,可這一分神,馬萬年的亮銀槍又朝他麵門刺來——這一槍是實招,槍尖帶著風聲,直逼他眉心!巴圖魯隻能偏頭躲開,臉頰還是被槍尖擦過,瞬間劃開一道血口子,鮮血順著臉頰滾落,滴在雪地裡,很快凝成一串暗紅的冰珠。
“師父,彆跟他耗著!先救侯爺!”馬萬年朝嶽承嗣喊著,亮銀槍橫掃,逼退巴圖魯身邊的兩個親兵——那兩個親兵剛要上前幫襯,就被槍杆砸中肩頭,疼得齜牙咧嘴。嶽承嗣點頭,趁機催馬衝到孫承宗遺體旁,翻身下馬時動作極輕,生怕碰疼了老帥。他蹲下身,解下自己的銀甲披風,小心翼翼地裹在孫承宗身上,又從馬側解下布條,將遺體與自己的後背緊緊綁在一起——這樣既能護住老帥,又能騰出雙手握槍,哪怕遇到追兵,也能一戰。
“想走?沒那麼容易!”巴圖魯嘶吼著,揮矛朝嶽承嗣後背刺去。馬萬年眼疾手快,亮銀槍猛地橫擋在嶽承嗣身後,“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在雪光裡炸開,兩人的手臂同時發麻。“有我在,你彆想碰嶽帥一根手指頭!”馬萬年咬牙,亮銀槍舞得密不透風,槍影如雪花般罩向巴圖魯,師徒二人一守一攻,竟把巴圖魯死死纏在原地,讓他連抬手號令士兵的機會都沒有。
與此同時,嶽安、嶽平、嶽山、嶽河四將已帶著五千遊奕騎衝進闖軍新兵陣。這些新兵多是青海、內蒙裹挾來的牧民,本就不願打仗,手裡的兵器甚至還沒磨亮,見遊奕騎衝來,頓時慌了神。嶽安率一千二百五十騎挺槍直刺,槍尖穿透闖兵甲胄的悶響此起彼伏,每一次出槍都能帶起一片血花;嶽平則率隊用槍杆橫掃,一下子打翻三四個新兵,把闖兵的陣型攪得稀爛;嶽山、嶽河更絕,兩人各帶一隊繞到新兵陣後,從腰間取下短弩,朝著戰馬的腿彎射去——弩箭穿透力極強,戰馬受疼後四處亂撞,又把前麵的新兵撞得人仰馬翻,哭喊聲、慘叫聲混在一起,在雪地裡格外刺耳。
五千遊奕騎像五把鋒利的尖刀,在三萬闖軍新兵陣裡來回穿插:有的小隊專挑陣型縫隙衝,把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拆成零散的小股;有的小隊則對著潰散的新兵喊“放下兵器不殺”,不少新兵本就無心作戰,聽了這話紛紛扔了長矛跪地求饒;還有的小隊繞到新兵陣側後方,截斷他們逃往後金大營的退路,把潰散的新兵逼得隻能往雪山深處跑。沒半個時辰,三萬闖軍新兵就成了一盤散沙,原本黑壓壓的陣列,此刻隻剩下滿地散落的兵器和糧袋,連帶著後金的側翼都暴露在明軍眼前。
楊真那邊的戰鬥也到了白熱化階段。後金重騎兵朝著拒馬陣發起衝鋒,馬蹄踩在拒馬樁上,發出“哢嚓”的斷裂聲——有的樁子被直接踩斷,可後麵的背嵬軍士兵立刻補上前,用長刀砍向騎兵的馬腿。一個後金騎兵衝破拒馬陣,剛要揮刀砍向楊真,白杆軍的連鉤槍突然從側麵伸來,鐵鉤勾住他的甲胄腰帶,“嘩啦”一聲把人從馬背上拽下來,不等他爬起來,背嵬軍的長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貼著皮膚,嚇得他瞬間癱軟。
“將軍!明軍太凶了!咱們的騎兵衝不進去!遊奕騎還把闖軍新兵衝散了!”副將騎著馬衝到巴圖魯身邊,聲音裡滿是絕望。巴圖魯這才發現,自己的五千重騎兵被楊真的五千人馬死死擋住,折損已近千;闖軍新兵陣徹底潰散,連帶著後金的後陣都開始不穩。他想親自衝鋒,可馬萬年的亮銀槍總在眼前晃,稍一分神就有被刺中的風險;想追嶽承嗣,楊真的隊伍又壓了上來,背嵬軍與白杆軍配合著向前推進,拒馬陣一點點縮小包圍圈,把後金騎兵困在原地。
遊奕騎也分作兩隊,一隊護送嶽承嗣與孫承宗遺體,一隊回身襲擾後金騎兵的馬腿——遊奕騎士兵從腰間取下短弩,精準射向馬眼,戰馬受驚後狂跳不止,把騎兵甩落馬下;還有的士兵用長槍挑馬鐙,讓騎兵連坐穩都難,更彆說追擊。嶽承嗣背著孫承宗的遺體,催馬朝著西安方向退去,馬萬年緊跟在他身側,亮銀槍時不時向後虛刺,逼退追來的零星後金兵。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殿後的一萬八千嶽家軍精銳與四川降兵也沒閒著。精銳士兵列成“護糧陣”,把降兵和運糧車護在中間,遇到潰散的闖兵,隻需要用槍杆驅趕,不用過多糾纏——他們的首要任務是把糧食帶回西安。四川降兵扛著糧袋,腳步雖沉卻異常堅定,有個降兵的糧袋破了個口子,雜糧撒了一路,他慌忙停下來,用衣襟兜住缺口,嘴裡還念叨著“這是孫侯爺用命換的,不能浪費”,旁邊的精銳士兵見了,立刻從腰間解下小袋糧食遞給他,兩人相視一眼,又快步跟上隊伍。
城樓上,張維賢、吳奎早已率軍民等候。當“精忠報國”的大旗出現在視野裡,當嶽承嗣背上裹著銀甲披風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百姓們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孫侯爺回來啦!嶽將軍帶糧回來了!”有人捧著剛分到的半袋糙米,朝著城下哭著揮手;守城士兵挺直脊梁,眼裡含著淚,朝著援軍方向敬禮;還有些老人帶著孩子,在城門口擺上了熱水和烤得半熟的麥餅,想讓歸來的將士們暖暖身子——他們等這支援軍和糧食,已經等了太久。
吊橋緩緩放下,嶽承嗣催馬入城,直到馬腹貼緊城牆根,才小心翼翼地解開布條,將孫承宗的遺體從背上抱下來。張維賢快步上前,雙手接過老帥的遺體,指尖觸到冰涼的甲胄時,這位久經沙場的將領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滴在孫承宗的甲胄上,瞬間凝成小冰粒。吳奎也上前扶住老帥的肩甲,聲音哽咽:“侯爺,您到家了……糧食也到了,西安城,守住了……”
馬萬年跟著入城,亮銀槍往城樓上一靠,朝著百姓們高聲喊道:“父老鄉親們看清楚!咱們不僅把孫侯爺接回來了,還搶光了闖軍的糧、打退了後金鐵騎!巴圖魯那廝被咱們戲耍得連頭盔紅纓都沒了,連他的重騎兵都不敢追過來!孫侯爺的血沒白流,咱們嶽家軍,說到做到!”
城樓上頓時爆發出歡呼,哭聲與喊聲混在一起,壓過了城外的寒風。嶽承嗣走到孫承宗遺體旁,單膝跪地,身後嶽安、嶽平、嶽山、嶽河四將率五千遊奕騎挺槍立在兩側,楊真帶著三千背嵬軍、兩千白杆軍列成方陣,近萬四川降兵放下糧袋,朝著老帥的遺體深深鞠躬。雪還在下,可西安城內的每一個人心裡,都燃著一團火——那是孫承宗用生命點燃的希望,是嶽家軍與降兵用熱血護下的糧食,更是大明山河裡,一點永遠不肯熄滅的忠魂火光。
喜歡崇明之二創盛世大明請大家收藏:()崇明之二創盛世大明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